第393章
“坏哥哥!”
谁都没料到,第一个炸毛的人,竟是矮墩墩的小奶团。
只见她唰的一下摸出小箭矢,小肉手直接箭矢搭弓弦,再是猛地一拉。
本是不能完全拉开的弓弦,在满腔生气之下,竟是直接拉开了。
小奶团动作十分稳,姿势也很标准,小箭矢对准谢四郎,白嫩小脸紧绷着,大有谢四郎敢射豹豹,她就要射他的架势。
一众人全都惊了,谢五郎看着金光灿灿的小金弓直接就愣了。
这等非凡的小金弓,小濛打哪来的?
奶团子气鼓鼓的:“不准你欺负我弟弟,也不准欺负豹豹。”
通体黄金铸造,弓身奢华精美,一看就收藏性大于实用性,并不能对人产生威慑感。
谢四郎也是如此认为。
他道:“爹娘说的果然没错,小濛你就是只白眼狼,谢家生养你,我们兄弟几人哄着你宠着你,你为个外人不理爹娘就算了,你现在为只畜牲,也要跟兄长刀剑相向吗?”
这么长一句话,可为难小团子了,她晕乎乎的不怎么听得懂。
白眼狼是什么狼狼?和大狗狗一样吗?
刀刀和剑剑又是什么意思?
她不自觉看向弟弟,湿漉漉的大眼睛流露出茫然。
小黑眼底闪过戾气,不过在姐姐看过来时又飞快掩藏起来。
他道:“疯狗一样汪汪的叫唤,姐姐不必懂犬吠之声。
这句话濛濛听懂了,弟弟让自己不用懂。
她乖乖的应了声,仍旧拿小箭矢最准谢四郎:“走开,你们全都走开,不然濛濛要用小箭箭射你们的,会很痛还会流血血的。”
其他世家公子哥皆面面相觑,犹豫着当真往后退了几步。
大家这一退,顿时就把原地不动的谢四郎和五郎凸显出来。
谢五郎不自觉看向兄长,一时半会拿不定注意。
谢四郎眼神闪烁不定,他的视线在黑豹、狍子,以及奶团和黑渊身上来回移动。
当着众人的面就这样败走,到底拉不下脸面。
可若不退,又很骑虎难下。
谢四郎脑子转得飞快:“太子殿下今日的威风,谢四郎铭记于心,待明日秋猎正式开始,定要跟殿下好生讨教一二。”
说完这话,他自己给自己递了个台阶,冷哼一声,愤然拂袖放下弓箭。
他目光深沉地剜了太子一眼,冰冷地吐出一个字:“走。”
这话一落,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毕竟,谁都不想跟个当朝太子结仇结怨,况且这是天家和谢氏门阀的交锋,其他世家哪里敢淌浑水。
然,冷幽幽的一道嗓音响起:“走?没本殿允许谁敢走?”
众人一个激灵,顿觉不好。
果不其然,年少的红眸太子冷冰冰的一撩眼睑,用无比渗人的轻慢口吻道:“本殿跟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各家公子哥浑身一抖,不约而同转身,全都拱手弯腰,恭恭敬敬的朝太子行了礼,适才请求告退。
小黑目光睥睨又高深莫测,薄唇轻勾,似笑非笑。
一众公子哥全都头皮发麻得厉害,见太子不发话,有人一撩袍摆,伏跪下来请退。
如此折腾一番,小黑才慢悠悠的道:“诸君都是读圣贤书的,往后更是我大夏栋梁,如此有规有矩,行君子之道才堪是可造之才。”
这话,从一个未来的帝王嘴里说出来,顿让这群世家公子心里激动了。
如果现在就能在太子面前博的好感,何愁日后仕途不兴?
于是,各贵公子连忙称是,并不吝说上几句好话。
谢四郎气到握住大弓的手咯咯作响,这些人分明起先都是巴结自己和五郎的!
他心头生出一股微妙的,风头荣耀被夺的不痛快。
小黑站在众人中间,遥空隔着距离,他的视线越过去,落在谢四郎后背背的猎物上。
猎物不多,但刚好有只肥硕的兔子!
这些人突然闯来,惊跑了姐姐的猎物,转身就想走哪那么容易?
于是,小黑下颌一点:“那只兔子,本殿看上了。”
这话一落,谢四郎都还没反应过来,当下就有位性急的公子,直接拎住兔耳朵一扯。
谢四郎只觉腰间一轻,下一刻那只兔子猎物已经被奉送到了黑渊面前。
小黑看一眼兔子,又抬眸看着谢四郎。
那眼神,带着高高在上的俯视,以及高位者看低位蝼蚁的漫不经心。
谢四郎腾地就脸烧了起来,沸腾的怒火像是火山喷发的岩浆,轰隆一下冲破理智。
谢四郎:“黑渊,你欺人太甚!”
他抬脚就要冲过来,然周围的人全都一哄而上,及时把人架住。
更有甚者,转头就捅刀:“谢四不得无礼,目下你身无功名,岂可直呼殿下名讳?”
小黑轻蔑地睨谢四郎一眼,转头就拎着肥兔子问奶团:“姐姐,满意这只兔子吗?比刚才那只肥,烤来吃最合适了。”
奶团面露犹豫,总感觉弟弟像是干了小坏事。
小黑一眼就看透,他认真跟姐姐分析:“姐姐你知道的,小黑最听你的话,姐姐说要乖不能干坏事,小黑就很乖的,谢四郎惊走了姐姐的猎物,这是谢四郎赔偿给我们的。”
末了,他红眸一撩,冷声问众人:“这兔子是本殿抢的,还是谢四郎自愿赔偿的?”
“呸!”谢四郎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分明就是唔唔唔……”
然,谢四郎一句话未完,拉扯住他的众人,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另有人说:“分明就是自愿!是自愿的!谢四郎是非常自愿的!”
被人这样按头,谢四郎一口鲜血堵到喉咙,脸都气青了。
众人不敢再呆下去,只怕这谢四郎再说些大逆不道的话来连累了自个,毕竟谁家都没谢氏势大,可不敢跟天家叫板。
于是,一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架起谢四郎就撤退。
“殿下,我等先行一步,不打扰殿下行猎。”
“殿下,明日正式秋猎,我等再来。”
……
谢四郎:“……”
汝等,禽兽乎!
谢五郎眼睁睁看着兄长被拖走,他呆愣在原地。
耳边不自觉传来太子黑渊和小濛亲昵的话语声。
“姐姐看到了,小黑真没抢人东西的。”
“嗯,弟弟乖乖哒,晚上吃一直兔腿腿,濛濛也要吃一只,兔头头分给豹豹。”
谢五郎看过去,那妖冶的红眸少年指着黑豹爪下的狍子说:“姐姐,还有这只狍子呢,这猎场里我刚还看很多野菜浆果,不如我们采点回去,晚上一起烫火锅。”
紧接着小奶团整张脸蛋都放光了,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更是布灵布灵在发亮,像是装满了漂亮的星星。
她激动到原地跺小脚:“好啊好啊,吃火锅涮肉肉,濛濛要辣辣的火锅酱。”
红眸俊美的少年笑了声,伸手揉了揉团子的小发包。
猎场草木葳蕤,最后一缕天光从枝叶间投射进来,洒落在两人周遭,高矮的身影斜着拉长交织在一起,形成无比和谐美好的一幕。
虽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可那种宠爱和依赖,却比任何具有血缘的亲人更亲密。
有那么一刹那,谢五郎稍稍有些懂了,为什么小濛不愿意回谢家。
热辣的羞愧感涌上心头,作为小濛的血亲,对待小濛的真心却不及一个外人半分。
谢五郎无地自容,他踉跄往后退,趁小濛没注意到自己,跌跌撞撞飞快跑了。
奶团转头,只看到个不熟的背影:“???”
小黑把小脑袋转过来:“姐姐,天要黑了,我们赶紧去摘野菜和浆果,我再去捉几条鱼。”
一听这话,奶团立马转移了注意力:“好哦,我们快去。”
她手脚并用,爬到黑豹豹背上,一拽它圆圆的毛耳朵:“豹豹,我们走!”
黑豹甩甩尾巴,转头望着小黑。
小黑将兔子和狍子拎上,对着黑豹薄唇动了动。
黑豹了然,驮着奶团慢悠悠往有溪流的地方去。
奶团的话,黑豹只能从分辨语气来连蒙带猜,可谁都不晓得,小黑却是能直接和黑豹沟通的。
姐弟两人在猎场里寻找食物之时,被一众公子哥拉拽出猎场的谢四郎终于挣脱开来。
他微微喘着气,愤愤整理袍子,冷笑道:“诸位今日的一切,谢某记住了。”
其他人暗地里交换了个眼神,纷纷找借口溜了。
谢五郎从后追上来:“四哥,你怎么样?没事吧?”
谢四郎阴鸷地扫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四哥?你还知道我是你四哥,刚才我遭人背刺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我是你四哥了?”
谢五郎讪讪,涨红了脸:“四哥我没有,我当时只是没反应过……”
谢四郎冷哼一声,转头就进了父亲谢朝安的帐子。
谢五郎顿了顿,也跟着进去了。
旁边还没走远的公子哥,看到这一幕又三两聚在一起。
几人碰头,就谢家儿郎和太子的冲突,以及谢家明珠那帮外不帮亲的态度,私底下小声讨论半晌,随后非常有默契的各回各家,将此间端倪告知家中长辈。
在谢家毫无所觉的时候,头顶那片天,不知不觉间就变了。
而此时,在谢朝安的帐子里。
谢家儿郎站成一排,从负伤的谢二郎开始,下头分别是谢四郎和谢五郎。
谢朝安半躺在榻上,身子骨虽然不济,可他的眼神份外犀利。
他一一看过三名儿子,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想他谢朝安膝下七子,从前在京城谁不赞一句,谢家儿郎人才兼备文武双全。
谢大郎年少成名,素有大夏战神美名,最为关键他还没二十岁,是所有儿郎里最早功名在身的。
以往,谢朝安最骄傲的事,就是在朝堂上,他是文官之首的呈现,长子则是武官之首的将军,父子齐心,皇帝都要觊觎三分。
但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不一样了?
是谢大郎从战马上摔下来,一觉不醒,还是谢家明珠从溺水昏迷中醒来?
又或者是太子黑渊的生母,贤妃之死的那场大火?
谢朝安总感觉所有的事,都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野马脱缰,一切都失控了。
可他又想不出导致这所有变故的节点在哪,又要如何才能将失控的局面导回到该有的轨迹上。
谢朝安良久没说话,三子惴惴不安。
谢二郎咳嗽两声,到底率先开口道:“父亲,明日的狩猎该怎么办?陛下亲自点了咱们谢家的名。”
但如今他有伤在身,谢五郎年纪太小不堪重用,至于谢四郎本来是可用的,可今日又率先跟黑渊对上了。
谢朝安没睁眼:“二郎,往日爹是怎么教你的?”
谢二郎怔了,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谢朝安睁眼,眼底幽深浓黑,狡诈又深沉:“文官智谋,在于心计,对于对手丢过来的难题,你为什么要想着去解答呢?陷入对方的节奏中,被牵着鼻子走,你就已经输了。”
闻言,谢二郎蓦地恍然:“我明白了父亲!”
他眼底有光,一股自信斐然的气度流露出来。
“明日狩猎,陛下虽是点了我们谢家的名,可我们为什么要遵从呢?我们只要在另外的地方做好,就能是一招釜底抽薪。”谢二郎如此道。
谢朝安赞赏点头:“四郎今日和太子冲突,晚上回来不慎摔断了腿,明日不能参加狩猎,我谢家一门,此遭伤员有四,唯一安好的五郎自然是要留下来照顾的。”
谢二郎不断点头附和,谢五郎则完全没在状态。
唯一很懵的谢四郎看看自己的腿,呐呐说:“父亲,我的腿没断,我也没摔啊。”
这话,引来谢朝安和谢二郎的目光,两人齐齐看向谢四郎的腿。
谢四郎头皮发麻,不自觉往后退半步。
谢二郎收回视线:“父亲,还要劳烦四弟腿断一断,调戏真做了,才好……”
谢二郎微微笑起来,吐出狠辣的四个字——
“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
与此同时,同样的话也从皇帝嘴里说出来。
然,小黑面无表情,看都不看他一眼,专心致志给姐姐涮细嫩的狍子肉。
奶团子晃晃悬空的小脚,绞着小肉手,她看看皇帝,又看看不说话的弟弟,小屁股挪啊挪的,不自觉往弟弟那边靠。
皇帝瞥了眼满桌的菜,各种新鲜的野菜,成熟艳红的浆果,还有细嫩的兔肉,以及片的很薄的狍子肉,鲜美的野菌菇,肉质细嫩的河鱼。
桌子中央的锅子,正扑腾扑腾冒着喷香的热气。
皇帝冷脸:“你这吃的比孤还好。”
仿佛察觉出皇帝想法,小黑撩眸,冷冷淡淡的说:“别想蹭吃蹭喝,这些全都是我姐……我小濛的,没你份!”
皇帝看向只露出头的小奶团:“谢家明珠,你不邀孤一起?”
团子顿了顿,紧接着挪挪蹭蹭的更快了。
她啪叽挤到弟弟凳子那边,靠着弟弟了,她才鼓起勇气奶唧唧的回答。
小濛濛:“濛濛的就是小黑的,我家是爸……是小黑黑说了算,濛濛听小黑的。”
见两人关系居然这般好,皇帝微微诧异。
他看向小黑,只见冷眉冷眼的少年,此时望着粉团子,那双红眸中溢满笑意,欢喜的跟条黏糊大狗子一样。
皇帝心头一动,他忽的问:“你喜欢她?”
小黑正在给姐姐烤蘑菇,他将蘑菇翻了个面,见菇盖里逐渐烤出鲜美的汁来,适才分心回答:“自然。”
他不喜欢姐姐还能喜欢谁?
小黑最最最最喜欢的人,就是姐姐了。
皇帝点头,自顾自在对面坐下:“谢家明珠马上四岁,你今年十四了,相差十岁也还行。”
小黑抬头哦,眉宇不耐:“有什么话快点说。”
皇帝顿了顿,又扫了眼正捧着烤蘑菇,吸溜吸溜汁水的奶团子。
紧接着,他道了句:“你预备几时娶她当太子妃?”
这话一落,小黑手一抖。
“咔”筷子碎成了渣渣!
什么娶什么妃,神经病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