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乌云遮月,星光黯淡,没有了白日的喧嚣和嘈杂,这座城市安静的出奇,街道上少有行人。
城中的一家戏院此时却还是人声鼎沸,张沅兰与一个略显消瘦的青年男子坐在一张桌子上。
“沅兰同志,你回到太塬这么久,现在才和我接头,是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了吗?”男子问道。
“维民同志,我半个月前,刚回到家就被行动队的马五盯上了,一直脱不开身。”张沅兰将近期的情况作了一个详细的汇报。
“这么说军统把你调回太塬,是想借着你父亲与原田和也的关系让你打入新民会内部,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沅兰同志,组织上给你的任务就是潜伏,必要时刻组织上会将你唤醒。”
“你刚才说行动队的马五盯上你了,出来的时候有没有人对你进行跟踪?”男子机敏的说道。
“马五只是看上我了,并没有怀疑我的身份,跟踪的人已经被我甩开了。”张沅兰解释道。
“你这就坏事了,有意外情况完全可以不接头,你明面上只是一个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普通女子,怎么可能甩开行动队特工的跟踪,马五现在势必会对你的身份产生怀疑。”男子语气有些严厉的说道。
张沅兰听后,也是惊出一声冷汗:“那怎么办?”
“情报战线容不得一丝一毫的侥幸,作为你的上级,我建议你立刻撤离。你的情况是我会向组织汇报。”青年不容拒绝的说道。
“现在我对你的任务作出改变,原本不想这么快的,你的父亲是国内有名的军工专家,部队上急缺这种人才,你要做好你父亲的思想工作,尽快转移。”
张家院子的拐角处,一前一后闪出两道身影,靠近院墙,侧耳凝听了片刻之后,相视一眼,微微点头示意。
董江身形半蹲,双手交叉搭起手架,周维汉抬脚踩在手架上,两个人同时使力,一道身影轻飘飘的跃上了墙头。
周维汉等到重心稳定之后,伸出手,董江奋力跃起,抓住周维汉伸出的手臂,一用力翻过墙头,同时手臂在墙壁上一撑,身体硬生生的向前横推了两尺,卸去重力,双脚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
两个人敏捷的如同灵巧至极的狸猫,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仿佛演练了千百遍一样,只在瞬间就翻身进入了大院内。
来了太塬两天了,周维汉唯恐迟则生变,终于下定决心今晚与张方印接触一下,他要是不同意,就把他绑走。
此时院子内只有正房还亮着灯,周维汉点点头,悄悄的朝着正房摸去。
门没关,周维汉一推就进去了,
由于张沅兰大晚上还没有回家,所以张方印很担心,正在百~万\小!说的张方印警觉的抬起头来,强装镇定的说道:“阁下堂堂大门不走,翻墙而入,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张先生,深夜来访,实属冒昧,贵府门口的守卫实在森严,不得已在出此下策。”周维汉有求于人,同意客气的说道。
张方印把书本往桌子上一扔,冷哼一声说道:“我只是一介书生,值不得你们这么大动干戈,有什么事说吧。”
不怪张方印这样说,实在是近两年,明面上的日本人,暗地里八路军、晋绥军都曾多次派人过来。
张方印早年自日本留洋回来,也曾满腔雄心壮志,太塬兵工厂的组建他也是出了大力的,兵工厂成立后,晋绥军内部勾心斗角,他被调到一分厂当副厂长,倒也甘之如饴。
可是后来太原会战,张方印实在是晋绥军失望透顶,在国内论装备晋绥军不比中央军差,娘子关这种战略要地说丢就丢了。
太塬沦陷前,明眼人都知道太塬守不住,张方印就多次向上峰建议将兵工厂提前撤离到后方,阎老西倒是雄心壮志,结果太塬之战打的虎头蛇尾,倒是将军工厂90%设备留给了日本人。
张方印当时实在是失望透顶,索性拒绝南下,留在太塬,看着日本人将太塬兵工厂大半设备半会国内,张方印心疼的几天吃不下饭去。
曾经他花费了无数精力从日本带回来的专业书籍,现在早已落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却根本没有心情去翻动分毫。
对他来说,豪情壮志的岁月已经过去了,现在他只想苟活,唯一的念想就是他的宝贝女儿。
“张先生,自我介绍下,在下奉八路军总部之命前来太塬招揽技术人才,听人说起张先生大名,特来邀请您一同建设八路军的兵工厂。”周维汉怕新二团庙小,放不下张方印这尊大佛,索性扯起了总部的招牌。
“呵,八路军?先不说我和你们八路军以前的恩怨,就凭你们那三瓜两枣也敢说兵工厂,你以为光有人就能建起兵工厂的?请回吧。”张方印听后冷笑道。
“抗战以来,我们八路军、新四军一直坚持在抗战的第一线,与小鬼子近在咫尺,血战不断,以至于小鬼子不得不将大部分兵力分散在后方。
你身在太塬不会不知道,远的,1939年日军对我部进行的晋东南大扫荡吧,近的,就在一个月前小鬼子还对我根据地实施大扫荡,日军坂田联队被我军全歼。
我们八路军是一穷二白,可也一直在敌后坚持和小鬼子作战,没有枪就去小鬼子那里抢,小鬼子有什么我们就抢什么。”说着周维汉直勾勾的看着张方印。
有句话叫做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张方印被看的有些害怕:“你这样的也是八路军?上回来找我的你们八路军首长可比你客气多了。”
周维汉没有回应张方印的斥问,而是翻看着那些加子上的专业书籍,高兴的说道:“张先生真是学富五车,我们根据地现在正需要张先生你这样的人才!”
张方印气的鼻子都歪了,冷哼道:“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人话我当然听得懂的,希望张先生你也能听懂!”
周维汉收敛了笑容,回头冷冷盯着张方印说道:“张先生留学日本,学了一身本事,在这就要亡国灭种的关头,难道真的只想坐视,而不打算利用这一身本事,为国出力吗?”
“我再说一遍,你们无论做什么,我张方印都没兴趣参加!”
张方印冷哼道:“不向日本人举报你们,就已经是我能做的极限了,希望你们不要再来烦我!”
“烦你?日本人都他娘的打到家门口了,烧杀抢掠,山河泣血生灵涂炭,张先生你都不嫌,我们这么过来拜访,你就烦了?”周维汉冷笑道。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张方印下达了逐客令,直接不跟周维汉废话了。
“张先生,我希望你好好想想!”
周维汉站在张方印面前,一脸严肃的道:“别以为我是在求你做什么,我是在告诉你一个事实,现在是咱们中华民族最危险的关头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没有谁可以坐视,大好男儿在喋血疆场,老百姓们在勒紧裤腰带,就连妓女都已经上街为国游行,他们都知道为抗战出一份力。”
“张先生你一身所学,却不愿为国出力,你这么做,和那些给小鬼子当汉奸走狗的卖国贼,有什么区别?”周维汉厉声说道,直指要害。
“放肆!”
张方印拍着桌子大怒道:“我怎么就卖国了?原田和也几次邀请我为日本人做事,我都拒绝了,因为我还记的我是个中国人,我忘不了和日本人在战场上的血拼的战士,忘不了太塬城内死在小鬼子刺刀下的父老乡亲,忘不了被小鬼子搬空的兵工厂。”
见到张方印这么激动,周维汉放缓声音说道:“张先生,周某不猜,曾经就读于燕京大学,一介书生,投笔从戎,你以为我不愿意留在校园?可是小鬼子不给咱机会啊。
战场上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战士们牺牲,都说我们是土八路,你以为我们愿意和小鬼子白刃战?哪个战士不是爹生娘养的,所以我们八路军才要发展军工,就是为了战士们在战场上少流血,少牺牲。”
“都这个时候了,如果你还揪着以前的恩怨不放,顾小家,而忘大家,那你就是中华民族的罪人。”周维汉直接给张方印安上一顶大帽子。
“你简直是胡搅蛮缠!”
张方印被周维汉这些话气的浑身直哆嗦,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滚,你给我滚……”
“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张先生你还这么说,可就别怪我不讲规矩了!”周维汉也是被气的头发昏,气急放了狠话。
正所谓恶向胆边生,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维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冲着门外的董江喊道:“董江,进来。”
张方印万万没想到周维汉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周维汉两人撕碎床单,将张方印五花大绑。
“张先生,请恕在下屋里,等到了根据地,再跟您请罪。”
嘴里被塞了破布的张方印,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张方印有那些文人的通病,可是遇见周维汉这个不讲理的,也是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