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睫轻颤,周围仍旧喧嚷,他眼中还有未褪去的茫然。
宋延愣了片刻,怔怔然看着眼前的一点。
意识从那梦中缓缓剥离开来,少年眉眼中还残留几分纠结的心痛。
宋延不耐揉揉太阳穴,心中有些烦躁,梦中的记忆仿佛就在自己眼前。
然而除了要消化那些无端情绪之外,他还有些纠结,这是因为,宋延醒来后,总觉得自己似忘记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件事情很重要,应当能够解释,为何自己会在梦中无缘无故梦到顾宝珠!
虽然不知体验过多少次梦境,宋延对其中原因也猜测过不少次,便是和顾宝珠亲手做的那些糕点有关,他也曾亲自下场验证过番,但总归只知道会因糕点而入梦,但却始终不明白,为何会因那些糕点而入梦。
少年缓缓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睛,宋延已经将心中那些躁动的情绪,蚕食分解给消化的彻底。
然而视线中,突然放大的女子背影让宋延愣了愣。
女子身子半蹲在地,衣衫凌乱像是在瑟缩。
蜷缩在薄被中看着有些可怜,露出的脖颈处的肌肤满是青紫和红肿。
宋延的神思仿佛突然间回到梦里,容色惨败的顾宝珠吃下自己的药丸。
她整个人窝在锦被中,毫无生气又惨败的脸,仿若永远无法在昏睡中醒来。
心口狠狠的缩了缩,宋延努力看清身前人,脑回路终于回到正轨。
待发现眼前人是青黛,他目光中虽有些失望,却罕见的松了口气。
这样想着,宋延双眼立刻聚焦起来,撩开身上的薄被起身,下意识忽略厅堂中的异常。
他视线四顾,寻找着女子熟悉的身影。
然而视线环顾一周,宋延眼底难免再次溢出几分失望,耳边让人厌烦的嚣张的声音,也让宋延目光顺势收回。
姜山阴沉着脸,朝着傅斯年看去,嘴里的话也不饶人。
“傅斯年,爷们儿我在平康芳看上个女人,又不是强强良家妇女,你傅斯年不会也想要别人剩下的吧?”
说着,姜山嚣张的哼了声,言语嘲讽道。
“我劝你啊,还是好好擦擦眼睛!”
“这平康坊原本就是风尘之地,就算在南曲,这群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女人,本质上也是供男人取乐的。”
刻意拉长的声调带着丝讥讽,姜山捂着脖颈抓痕,半只眼睨向傅斯年,圆胖的手指指了指自己。
“那我就好心提醒提醒你,装好汉也得分时间分地点分对象。”
“这里是平康坊,皮肉生意光明正大,可不是你傅斯年用来英雄救美的好时候!”
说着姜山狠厉眼神突然间射向缩在角落的青黛,眼底的凶狠和急于想要报复的情绪,清清楚楚写在脸上,没有半分遮掩的打算。
“贱人!你若是还识时务,就赶紧给爷滚过来!”
姜山话落,青黛的身子便斗若筛糠。
她两手死死攥着身前薄被,察觉到自己牙齿打结咯咯作响,青黛连忙死死咬住嘴唇,竭力让自己表现出并不慌乱的模样。
姜山的话嚣张又强势,蹲在角落的青黛死死咬牙。
傅斯年看在眼里,转头看向蛮横的姜山时,声音中难得也添了三分冷意。
“姜公子说的不错,傅某俗人一个,可没有什么英雄救美的心思。”
“只不过身在平康坊,守着平康坊规矩罢了!”
“既然青黛姑娘已经被我包了三日,那么姜公子有什么需求,便也要明白——”
“今日不可以!明日……也不行!”
“你要是当真对青黛姑娘有意,大可三日后再来。”
“这三日内,但凡傅某在这里,便不可能让她轻易被旁人驱使。”
“否则,姜公子当傅某的银子是打水漂吗?”
傅斯年眼底虽含着三分玩味,但他整个身在挡在角落中的青黛面前,保护的态度格外明显。
青黛愣愣看着地面上,自己的身形蜷缩在傅斯年漆黑的影子里。
她突然有些五味杂陈,从小到大,从未有人愿意这样护着自己。
就连自己的父亲也没有,否则她也不至于被买到平康坊这样的地方了。
想到这,在抬眼看着眼前少年的肩膀,青黛眼中露出难得的依赖。
傅斯年表面看着依旧那样嬉皮笑脸,但姜山也不傻,傅斯年的态度他看的明白,然而正因为这样他却更加气愤。
恰此时,在顾宝珠的示意下,桑桑出现在厅堂中。
她瞧着目光阴毒的姜山,眉眼溢出恰到好处的笑意,好脾气朝着姜山解释。
“这是怎么了?”
“姜公子何必这样生气,平康坊的姑娘们多的是,公子还缺这样平平的解语花?”
说着,桑桑拂袖轻笑,话风却又突然一转。
“不过嘛——”
“姜公子虽是贵客,但平康坊的规矩确是人人都要遵守的。”
“既然青黛姑娘被傅公子包场三日,那么若是这花娘有什么得罪公子的地方,姜公子要打要罚,总归需等到三日之后了。”
桑桑虽笑,但眉眼认真,俨然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姜山闻言气的咬牙,然而平康坊的规矩又确实如此。
他爹便曾经告诫过他来平康坊怎么玩都行,但切记不可得罪这里的管事,也最好不要闹出人命。
鼓起的腮随着呼吸,发泄这他的愤怒,姜山此刻只觉丢脸。
本来为了自证清白,可事情没有办完,却被傅斯年这小子截胡。
那他姜山日后,在书院中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然而情势所逼,姜山舔着呀思索半晌,突然间愣愣超傅斯年讥笑。
“傅斯年,你不会当真以为——”
“本公子除了这三日,日后便不会再来平康坊了吧?”
姜山阴阴笑了声,目光仿若可以穿透傅斯年的有形的利刃,直接射入躲在他身后的青黛。
“没错,这三日你确实能护着那贱人,本公子碍于桑桑姑娘的面子确实无可奈何。”
“但是三日后呢?”
“这贱人!总归是平康坊的妓子。”
“妓子”二字嘶哑拉扯的嗓音高亢,姜山慢悠悠道。
“招惹了本公子,还真就和她死磕到底了!”
忍者疼痛,姜山指尖又试探性碰了碰脖颈的抓痕。
指腹上瞬间是层晕开的血迹,皮肉撕裂痛感再次传来,姜山声音更显得暴烈。
“三日后,我就将这贱人赎身!”
“一顶轿子抬入我姜家,做我后院的女人。”
“到时候也还真想看看,这贱人还敢躲在那个野男人的身后。”
姜山话落,青黛掐着皮肉的手,瞬间划开道血口,汩汩鲜血外流她却浑然不绝。
若自己当真落到那样的境地,这人就算将自己折磨死也没人搭理。
毕竟卖身契在对方手上,便是为奴为婢被打死也无处说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