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生听着题目,脑中不断心算着,但他越算,脸上的神色越差,待到葛连说到最后一个字,葛生的脸已经如死灰一般。
这次的题目听起来似乎不是那么难,梨花想了想马上开心道:“这太简单了,不就是两丈嘛。”
会客厅里一片寂静,慈祥的老人微笑着看向梨花:“你看看你家少爷吧。“
梨花听言,不由望了葛生一眼,却见葛生张嘴“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痛苦蹲在地上,梨花又惊又怕,急忙上前将葛生扶起,取出手帕帮葛生擦拭。
葛生没有说话,他的呼吸都有点难以维持,吐过血后喘息了一会,才死死盯住葛连。
“你从哪找到的这个算题?”
方才葛生在心中口算,初算倒不觉得什么,越算越感觉绝望,越算心中越是悲苦,直到最后心神激荡,还想勉强算下去的时候,一口心血喷出,让他无以为继。
息壤乃天地神物,无时无刻不加增。
一日增一倍,第二日便是两丈,只需算一次即可。
一日中每时辰增十二分之一,这便要算十一次。
一日中每刻钟增一百二十分之一,这是一百一十九次。
一日中每秒钟增八万六千四百分之一,这要算八万六千三百九十九次。
这已经是让人无比绝望的一个数字了,但是远远还没结束。
一秒钟可以有六个弹指,一个弹指有二十个刹那,一刹那有二十个瞬间,一瞬间有二十个生灭。
那么假如以生灭为单位的话,这又要算多少次。
如果换算以更细微的时间单位呢?
又该计算怎样的天文数字?
葛生只在算八万六千四百分之一的时候便无以为继,只能吐血终止,但是这个数字离最终要抵达的目标还要差很远很远。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穷究天人的算题,单纯运算的话,集天下人之力算千万年,也未必可以算出这个算题的答案。
“你没有必要知道。”葛连说:“你只需要告诉我要不要算。”
葛生用手背抹掉嘴角的最后一丝鲜血,倔强地笑了笑:“当然要算。”
他仅仅心算这道算题便吐出一口心血,若是真正算下去,又要吐出多少口心血,会不会直接呕血而死,没有人知道。
可是葛生没有一丝犹豫,仍然说:“当然要算。”
不能退,一步也不能退,退了就输了。
这样说着,他蹲坐下来,他没有能在地板上轻易刻字的能力,所以只能从怀中取出一支墨笔,同样在地板上默默写下算题。
“侠游于北冥,得见息壤,此物高一丈,时时加增,侠测之得每日增一倍,每时辰增十二分之一,每刻钟增一百二十分之一,每秒钟增八万六千分之一,以此类推至细不可分。
问,第二日,息壤最高为几何?”
待写完最后一字,葛生再也忍不住心中激荡,他还是在写的时候尝试着强算了一下,但是这次强算的结果依然是一口鲜血,吐在了“侠游于北冥”的侠字上了。
梨花又心痛又愤怒,她上前扶起有点站不稳的葛生:“你们这算什么,第一誓我们认输还不行。”
“不……不能认输。”葛生勉强抬起一只手,制止梨花。
第一誓输了整个帝誓便输了,他没有对眼前的梨花说明,但是他心中明白。
葛连冷眼旁观,他胜券在握,所以并不在意这些插曲,只想等待葛生坚持不住认输的那一刻。
不过在此之前,能够看着这个人苦苦挣扎的样子也蛮好的。
正在这时,门开了。
葛生回头,梨花回头,葛连抬眼望去,老人面目慈祥。
这扇门是会客厅的大门,在葛生走进的时候便关上了,此时有人在门外把它打开,让午后的日光暖暖照射进来。
像是发亮的汞柱,灰尘在汞柱中飞舞。
蓝发的女孩站在汞柱的那头,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反而带着些许关切。
她推开了那扇门。
“你是谁?”葛连在日光的尽头发问,他的身体隐藏在黑暗。
女孩低下头,默默摇了摇,然后沿着那条阳光铺就的小岛静静走了过来。
在这一片狼藉的会客厅里,鲜血,木屑,瓷片,是人与物的残骸,但是她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这样平静地踩在沾染着鲜血的木屑上走到了葛生身边。
“笨蛋!”她盯着葛生嘴角的血,抬起手指在空中慢慢写道。
这个时候老人动了。
他凤眠山庄进来一只活着的苍蝇都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事情,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他也抬手,划出了一道风。
无色无臭的清风却有着割裂空气的极速,尖锐的破空声传出,笔直划向女孩白生生的脖颈,可是女孩却似乎没有看到,她看向站在黑暗里的葛连。
轻轻写下文字:“我来可以吗?”
她写出第一个字的时候,那道风离她已经不过半丈,等她第二个字写完,有个人站在了她的身前,像赶蚊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