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朱棣一脸的无奈。
“唉!”
“朕本意是让沂王尽早与其木格成婚,本是一桩成人之美的好心,却没想到,到了如今这个境地。”
礼部尚书胡濙在承天门时装死人,现在却第一个跳了出来,宽慰道:“这不是陛下的过错,臣等都知陛下乃是好心。”
“只是沂王从前为天子时,错事太多,百姓不知朝廷礼法,家中多有白事,行为过激也可以理解。”
朱棣点头,转头向一旁,表情真切的问道:“宁阳候,沂王和准沂王妃,都安顿好了吗?”
陈懋立刻说道:“回陛下,臣昨日就率禁军将沂王和准沂王妃接到十王府暂住,不会有危险。”
“如此便好。”朱棣明显是松了口气,嘱咐道:
“切记,沂王北狩半载,现在回了京,一定要加派人手,严加保护,不能再让他遭受苦难了。”
陈懋心里自然知道,皇帝这是让自己去监视他的意思,却也不说破,在众人面前和朱棣演起戏来。
“臣遵旨。”
朱棣的想法,众人心知肚明,在朝堂上混的,哪个没有两把刷子。
但他们还就是得看着朱棣,把兄友弟恭这一套玩下去,因为现在跳出来,根本没有什么说法。
从主动迎接兄长回京以来,朱棣做的事滴水不漏,挑不出任何毛病。
成婚册封大典,这事本来是朱棣提出来的,整个过程却没有露面一次,以至于所有百姓和士子口诛笔伐的对象,都是朱棣和其木格。
本以为这次的议事就要这么结束了,一个人却忽然站了出来。
朱棣定睛一看,发现是都察院的右副都御史钟同。
此人名列《正统奸臣传》,是朝野皆知的孙氏旧臣,但是一直以来都没有被朱棣抓到把柄,所以就留到了现在。
他跳出来,正合朱棣之意。
钟同的话也很是正常,他说道:“陛下此前曾应允沂王殿下,成婚册封大典后让他们母子相见。”
“陛下难道忘了吗?”
朱棣看他一眼,说道:“这个,朕自然没忘,只不过眼下承天门之乱刚定,需要安抚人心。”
“现在让他们相见,会不会操之过急?”
钟同说道:“臣以为不会,太后与沂王,母子一载未能相见,现下沂王返京,若再不相见,才会生出谣言。”
“太后眼下精神状况如何,臣等也十分关心,不若就借此事,引她们母子相见,臣等也好面见太后。”
“太后是陛下之嫡母,陛下难道就毫不关心吗?”
好家伙,一张嘴就是经典的礼法、道义!
朱棣这次却没再继续反驳,直接说道:“既然如此,朕也不好拂了爱卿之意,还有哪位卿家想一同探望太后的?”
这话一出,底下的人顿时起了滴咕。
皇帝能有如此好心?
八成是有诈!
但问题是,他们已有许久未曾见到太后,如今前皇帝返京,和其生母相见,这怕也是唯一的机会。
能不能绝地翻盘,就在此着了。
朱棣看着他们阴晴不定的神色,就猜到了他们的心思,再度询问:“诸位爱卿,可有人想陪同沂王,再去探望太后的吗?”
这次问完,另外两人站了出来。
“臣等愿与沂王殿下同往。”
分别是大理寺左少卿廖同和工部右侍郎林聪,一个正四品,一个正三品,都是朝廷大员。
朱棣看似是退让了,但实际上心里很高兴。
许久以来,放长线钓大鱼,这次终于是钓出了三个隐藏在人群中的孙氏旧臣。
“好,你们收拾收拾,下午便前往清宁宫吧。”
“陈懋!”
陈懋随而出列,喊道:“臣在!”
朱棣静静说道:“你去十王府,护送沂王出京,把其木格也带出来吧,让他们一同探望太后。”
“朕近日时感头晕目眩,暂罢常朝五日,便不去探望了。”
陈懋精神一震,忙道:“臣领旨。”
朱祁镇的这次返京,以盛大的迎接开始,在“有情人终成卷属”的成婚册封大典中达到高潮,却在士民整齐划一的反对声中戛然而止。
一离开承天门广场,宁阳候陈懋就把他带到了当年朱棣修建用来供在京藩王居住的十王府中。
十王府本就是朱棣修建,用来暂时软禁那些不服从自己管教的藩王的,现在用来软禁不争气的重孙,再合适不过。
看着周围的环境,还有那无一人认识的王府仆人们,朱祁镇有些恍忽。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是渐渐缓和心神,第一句话便是问道:“其木格呢,她过来了吗?”
王府的管家,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忠厚的中年仆人,他上前道:“回殿下的话,准王妃早已被宁阳候护送回府,只是…”
“只是什么?”听到最后,朱祁镇急切地问道。
管家只好继续说道:“只是,陛下有令,男女有别,何况现下京师反对声音甚众,身为天子,不能不考虑子民谏言。”
“承天门之事,死伤甚多,陛下于情于理都应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只好先委屈殿下,暂时不要和准王妃见面了。”
朱祁镇呵呵冷笑一声,自嘲道:“那个位置,我也做过,还用不着你来告诉我怎么做。”
管家仍旧毕恭毕敬,没有回话。
朱祁镇抬手道:“你出去吧,我累了。”
管家退出后,不多时,陈懋来到门口,抬脚直接迈了进去,看着才刚睡着的前皇帝,冷冷道:
“陛下有旨,命沂王、准沂王妃,会同大臣,前往清宁宫面见太后!”
朱祁镇被吵醒,起身有些愠怒:“陈懋,难道你这个宁阳候,不知道朝廷的礼数吗?”
“进来之前,起码要先着人禀告一声吧?”
陈懋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说道:“回殿下,下官只懂得听令办事,礼法方面,实在是一窍不通。”
“那你带路吧。”
朱祁镇盯了陈懋一会儿,实在是很想下旨直接砍了这个目中无人的宁阳候,但很快发现自己对他并没有什么办法,这才扭头,站起身来。
直到看见一同被禁军兵士带来的其木格,他的脸上这才好看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