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刘都督啊!”王文接了旨,很快来到居庸关,在当夜和刘聚促膝长谈。
两人都是铁杆景泰党,有些话也是最方便说的。
刘聚起身,替他倒了一杯酒,笑道:“军中无茶,便以酒代茶了,不知王御史可还习惯?”
却没成想,王文直接满饮一杯。
这般豪迈,令刘聚这个武将都是看得呆住了,一时忘记了说话,只见王文还意犹未尽地看了看酒杯。
“都督可是领兵为将者,不怕饮酒误事吗?”
刘聚大笑一声,再度起身替他满上。
“这要是以往,某是不敢饮酒的,可眼下出征在即,再不喝,恐怕就喝不着了。”
“说的也是,那便同饮!”王文再度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却听刘聚突然叹了口气。
王文问道:“都督是怕平定不了贵州之乱吗?”
“倒不是因为这个,贵州那些苗人作乱,归根结底是朝廷征调大军,于土木堡战败惹的祸。”
“这些操军虽说战斗力不怎么样,去平定贵州却还是够用,某担心的是,京城…”
言及此处,王文也到窗口看了看远处,随后走回来说道:“看来都督也看出来了,陛下此番,醉翁之意不在酒。”
“是啊,陛下宅心仁厚,这是知我在北京保卫战后,因想要入城而遭人排挤,特意给了这次翻身的机会。”刘聚感受着烈酒在口、喉中的翻滚温度。
恶狠狠道:“我怕的是,我走了,居庸关要交给谁?如此重要的地方,交给旁人,我不放心。”
“我刘聚在居庸关,一旦京师生变,便可率大军赶往,我若走了,只怕范广一人,压不住石亨。”
王文冷笑:“陛下以范广总督三千营,就是想用他替掉孙镗,那孙镗是谁?前是归附孙氏一族,只怕陛下如此一激,就要将他逼走了。”
“到于谦手下还好,少保起码公正,可要是这小子狗急跳墙投奔了石亨,事情可就不一样了。”刘聚有些担忧。
于谦之公允,世所称道,石亨嘛…
虽说现在还看不出他有多狂妄,但是如此之快的升迁速度,已经招致许多人的嫉恨。
王文也叹道:“范广领了京城防务,现在城防军的很多人都是石亨的部下,确实不知道范广能不能压得住。”
不过很快,他笑道:“既然陛下有此一着,便是自有他老人家的考量,我们的陛下乃是太宗皇帝转世,一个小小的石亨,又怎么会是对手。”
“我们现在就是把该做的事做好,别给他老人家添乱就是了。”
“哈哈,说的在理。”刘聚点头,自然明白,王文刚才说的什么太宗皇帝转世,不过是安慰人的话
有人欢喜有人愁。
现在最愁的除了那帮孙氏旧臣,就属三千营的总督孙镗了。
孙镗早年由成国公朱勇的举荐而崭露头角,前不久又因为在北京保卫战中作战勇勐而受到关注。
但他就属于是一手好牌打稀烂的典型,在陈懋和刘聚跟朱棣玩命的时候,这货却偷摸找上了金英。
金英是谁?
那可是孙若微最宠信的内廷大裆,在朱棣把孙若微幽禁以前,这货凭借太后的关系,在内廷可谓呼风唤雨。
彼时,就连王诚也只能屈居其下,只有兴安才能跟他较量较量。
当然了,也正因为兴安和金英的较量,给王诚在内廷安排人手的时间,吸引了火力,这才能直到现在都未被打掉。
“
这也和兴安的聪慧离不开关系,在朱棣发动整变后,兴安既没有因孙氏获罪,也没有因从龙之功而受封。
那个时候,他十分明智的逐渐放权,澹出内廷的中枢权利圈子,朱棣因而没有准许王诚想要动他的意思。
这才能让兴安,在司礼监掌印的位子上做到现在。
如果兴安此后依旧如此,或许还会在司礼监掌印的位子上做的更久,再次获得重用这也说不定。
而孙镗,就是站错队的典型。
勋贵们大多都站在朱棣这边的时候,这小子却是反其道而行之,暗中和金英通信往来,还用大量的金银贿赂。
这些罪证,都被锦衣卫搜查出来,在朱棣的手里握着,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动他,只因为觉得可惜。
考虑到成国公朱勇曾举荐孙镗,所以朱棣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孙镗也不是个傻子,当接到朱棣要让范广与他共掌三千营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朝不保夕了!
孙镗现在就是热锅上的蚂蚁,朱棣很显然是要用战功赫赫的副总兵范广替掉他。
而范广,也有这个威望和能力去这样做,范广和王文一样,都是受于谦举荐,是铁杆景泰党。
孙镗也知道,他现在最明智的办法是先隐退一阵子,找理由退了,以后看机会再说。
于是在几天后,主动上疏请辞。
朱棣在乾清宫看了,怎能不知晓他的意思?
土木堡的事情告诉了朱棣,不能留下任何祸患,孙镗这个人,必须要逼他再次站队。
于是,朱棣批复道:“爱卿于保卫战中身先士卒,康健壮硕,如今忽然有病,朕岂能不管?”
遂命太医,前往孙府为孙镗诊脉。
太医也不是傻子,皇帝让自己诊脉,难道还能老老实实的回去说实话?
陛下,其实孙镗这小子啥事没有,他骗你呢。
除非太医是不想活了,真那样说,孙镗死不死不知道,太医是一定没什么好下场的。
所以这个太医在给孙镗诊脉以后,是这么回复的。
“孙都督日夜操心典训,燥热发汗,以致风寒侵体,休养几日,便可痊愈。”
你看,这多会说话。
孙镗没有欺君之罪,朱棣也能顺理成章地留下孙镗,把请辞的奏疏给驳回去。
不出意外,不久之后这个太医还要多少升一下官。
请辞不成,孙镗也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朱棣这是只给了他两个选择,第一个,站队到自己这边,还得是后路都被切断的那种,以免日后成祸。
第二个,站队到别人那边,等着新账旧账被一块算。
这到底站队到哪儿,显而易见。
这是一道单选题,而不是多选题。
但孙镗还想再折腾折腾,他没有选择朱棣给他的任何一条路,反而登门去了于谦的府上。
他的想法和那些孙氏旧臣其实差不多,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没几天的功夫,大明改朝换代了。
原先的皇帝不算数了,连太后也被幽禁了,孙镗还是有些害怕,万一站队到景泰皇帝这边,太后重新掌权了怎么办?
朱祁镇回到北京了,又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