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并不知道陈奇瑜贪财。
当陷入危局的时候,可以用重金贿赂,再行诈降之举。
即便知道,李自成也不敢尝试。
毕竟之前已经玩过一次了,谁敢保证陈奇瑜还会上当
原本的历史上之所以会这么做,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而已。
这种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的事,李自成又不是傻子。
因此当梁越提出利用其他各部义军作为诱饵、跳出包围圈的办法时,李自成已然心动了。
可是他没有表态。
他也不能表态。
这种事虽然他很想干,但是不能由他来说。
毕竟他现在是仁义担当的闯将,在三十六营当中声名赫赫。
这个名声可不能丢。
否则的话,就会像紫金梁一样变成众矢之的。
见他犹豫,最懂他心思的刘芳亮立刻开口。
“此计甚妙,定然能打官军一个措手不及。倘若筹划得当,莫说反败为胜,说不得能够大败官军。”
李过稍微愣了一下,他还沉浸在梁越的狠辣当中,但是现在也明白了李自成的心思。
“叔叔,只要这一仗咱们能打赢了,一切都好说。”
随后其余众将纷纷表态,全都支持梁越的计划。
可是随着表态的人越来越多,李自成反而渐渐坚定了决心。
“莫要说了!咱和三十六家首领歃血为盟、生死与共,岂能做出利用兄弟的事?来人,马上去传信各部首领,咱当随他们一同北上。你们都回去速速整理行装,不得延误。”
“叔叔……”
李锦大急,还想要劝说两句,却被顾君恩拉住。
眼瞅着其他人各自散去,李锦尚且懊恼。
对于他的榆木脑袋,顾君恩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李将军,还愣着干什么?闯将可是有言,不得延误。”
他刻意在“延误”两个字上加了重音,随后便走了。
李锦莫名其妙,一路回到自己的营区。
待一路上看到其他各营慢慢悠悠的样子,他的脑子里灵光一闪,随后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合着全军上下,就他一个傻子呀!
而在各地的义军首领,接到了李自成的回信后,全都不疑有他,纷纷收拾行囊,开始北上。
“闯将,各营已经动了。”
消息传来,李自成的脸色并没有任何喜悦。
他看向始作俑者。
“梁兄弟,你也看到了,咱大家伙这么多人,可是不好瞒过官军的耳目啊。”
谁知梁越早有准备。
“好叫闯将得知,在此向东三十里,有一个地方叫桑树沟。此处地形诡异,上下错落,倘若咱们做好遮掩,不露痕迹,万难被人发现。”
李自成大喜。
“当真?”
梁越慨然道:“属下愿以项上人头作保。”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自成也不能不信。
当天,闯将所部八千余人悄悄地脱离了原来的线路,借着漫天阴雨一路向东。
当来到地方之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梁越选择的藏身之所,可谓是惊险到了极点。
只见一条宽阔的官道从两座险峰当中穿过,官道的一侧便是万丈悬崖。
而就在路旁的丛林当中,竟然隐藏着一个山洞。
顺着山洞进去,一路蜿蜒向下,竟然会绕到靠近悬崖的一侧。
那一边正好位于官道之下,大约有数百米的落差。
而站在官道上,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发现
当然了,一旦被发现,
最后的抉择,来到了李自成的手中。
他需要为这八千多人的生死负责。
这种时候,就体现出了李自成的枭雄胆气。
“全部下去,告诫每一个人,不能发出一丝声响。待官军从咱们头上路过之后,咱们便夺路而去。”
主帅下令了,其他人尽管担惊受怕,也只能照令行事。
八千多人陆续走进山洞,沿着陡峭的小路全都藏到了
梁越带着信得过的兄弟留在了最后。
待大军全部下去后,将所有的痕迹清扫一空。
同时他还让蒋朝云带着两个能力出众的斥候藏在了外面,充做眼睛。
洵阳(今旬阳市)。
陈奇瑜自湖北率军过来,一直驻扎在这里。
当得知各路义军已经按照他的预想开始北上,他便知道大功成矣。
“传令各部,速速就位,封堵所有出路。谁要是延误军机,本宪定斩不饶。”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原本就已经运动到位的官军纷纷前出,将车厢峡的四周制高点、通道全都占据。
而数万西北义军并不知道,他们已经落入了天罗地网当中。
阴雨连绵,道路泥泞,义军上下的行动十分困难。
在走入车厢峡之后,他们早已疲惫不堪。更糟糕的是,粮食耗尽了。
高迎祥看着到处瘫坐的人,再看看四周险峻的地形,始终感到一丝紧张。
“闯将在何处?”
旁边的将领摇头,没人可以回答。
这些天来,没有人见到过李自成。
高迎祥的不安愈发厉害。
“派人去请闯将、八大王过来。”
领命的人还未离去,正前方突然大乱。
就看到无数的乱兵倒卷着旗帜飞奔而来,队形早已乱的不成样子,其中更是有不少人伤痕累累。
“出了甚事?”
不用高迎祥追问,退回来的人把什么都说了。
“官军!好多的官军,把前面都堵住了。”
高迎祥如遭雷击,刚要下令撤退,后面同样乱了起来。
“不好啦!官军把后面的谷口堵住啦!”
刹那间高迎祥头晕目眩,竟然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看着四周高耸入云的山峰,还有崎岖难行的小路,他什么都明白了。
崇祯七年五月,经过将近一年多的周密部署,五省总督陈奇瑜终于迎来了自己人生的最辉煌时刻。
数万西北义军,而且还是高迎祥、张献忠、老回回等声名远播的首领,全都被他围困在了洵阳至孝义(今柞水县)之间的车厢峡内。
即便官军不乘胜追击,只需要持续围困下去,西北义军便能全军覆没,无一生存。
自天启七年起于陕北的农民起义,明王朝迎来了第二次彻底镇压的契机。
虽然李自成不见了踪影,但官军上下没有人认为区区一个闯将还能成什么气候。
陈奇瑜意气风发,仿佛看到了功名利禄如同潮水一般向自己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