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定公主被罚跪紫宸殿外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武阁。
赵叔敖听罢,抚须沉吟,良久良久。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皇上为何会罚跪长定殿下了。
长定殿下这一跪,不是因为她自身,而是因为武阁士兵,因为国朝军中。
随即,他唤来了副阁主郑琼,仔细吩咐了一番。
末了,道:“你且去吧,无须顾忌。将长定殿下被罚跪的真相传出去即可。”
郑琼心中一惊,忍不住脱口道:“阁主,这……请阁主三思!”
他当然知道长定公主因何被罚跪,自是敬佩长定殿下的高义。
只是,他也更清楚告知武阁这个真相意味着什么。
阁主这是要以武阁士兵来胁迫皇上!
皇上连对疼爱的长定公主都如此责罚,可见这个事情在皇上心目中的抵抗程度。
此举,会为阁主自己带来什么尚且难说,但真的会对长定殿下有帮助吗?
“仲琚,你须知道,风雪虽寒,犹有抱薪者。殿下已经做了她能做的,那么,我们也要做我们能做的。”
此举,当然不能消除皇上心中的震怒,也不能免除皇上对殿下的惩罚,但是却能让殿下做的事情有价值。
非是他以武阁来胁迫皇上,而是……公道自在人心啊!
郑琼沉默片刻,遂回道:“是,阁主,属下明白了。”
郑琼是武阁的副阁主,看起来虽然文弱简单,实际上心思深沉,手段……自也是厉害。
在两个副阁主中,论及对武阁的熟悉和掌控程度,他比周玉铖远胜得多。
在他的运作下,不过一两个时辰,长定殿下因为想要公开武阁魁首记录而惹怒皇上的事情,就传遍了武阁。
当消息传至各个武场的时候,正在训练的武阁士兵们都停了下来。
殿下是因此被皇上罚跪的?竟是为了这个?
“殿下是为了我们?”
“殿下心中有我们……”
“魁首记录,真的有会有我们看到的一天吗?”
“你知道了吗?殿下她…”
一时间,种种话语在各个武场内传播,并且经有这些武场,传到了朝中。
当朝官得知这些的时候,不禁沉默了。
作为朝廷官员,他们当然比武阁士兵消息更为灵通,但在这一事上,显然不是。
他们知道长定公主被皇上罚跪的事情,却不知道长定公主因何故惹怒了皇上。
朝官正在纷纷猜测是不是因为山南卫大将军凌汉宵之事。
毕竟,凌汉宵正在受审中,并且大喊冤枉,道这是长定殿下设下的局,还言山南道贼匪之祸是因为陶朱巷姜家。
三司听到凌汉宵这么说的时候简直头都大了。
按照正常情况,凌汉宵这么招供,那么姜家或者长定公主势必要上奏疏自辩的。
可是姜家没有一个人在朝为官!
长定公主也不曾在朝中有任何官职!
这……若非皇上特召他们连出现在宣政殿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怎么上奏疏自辩呢?
朝官们还以为皇上是因为凌汉宵的招供而震怒,哪里想得到,竟然是因为魁首记录?
长定殿下向皇上请求公开魁首记录,皇上不允,因此责罚了长定殿下,这……
朝官们一下都愣住了,简直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
让他们震惊的不是皇上责罚的真相,而是武阁传出的这些风声。
这……明显是武阁在散布这些消息,这些消息是在为长定殿下求情。
换句话来说,武阁是用民意来要挟!
更甚者,是踩着皇上来为长定殿下赢取名望!
这……武阁怎么敢?
赵叔敖也太大胆了!
朝官们也不知道该佩服赵叔敖,还是该同情其妄为了。
此时此刻,赵叔敖跪在紫宸殿内,向永宁帝叩首道:“皇上,是臣唆使长定殿下去做此事的,请皇上责罚!”
永宁帝目不转睛地看着赵叔敖,发现自己只能看到对方的头顶。
就好像之前他看不到长定的表情一样。
不过,此刻他并没有令赵叔敖抬起头来。
因为就算他没有看见赵叔敖的样子,也能想象得到对方是什么样的表情。
必定是威武不屈据理力争的样子,同样地,和先前的长定一模一样。
永宁帝忽然笑了:“赵叔敖,你做得好啊!敢情,都是朕不对了,朕是昏君,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赵叔敖深深伏下身子,没有言语。
“朕真的不明白,你们何以这么大胆?踩着朕来立名望?赵叔敖啊赵叔敖,你是有几条命呢?还是……赵家有几族可夷?”
永宁帝其实并没有生气,得知武阁动静的时候,他只有无比的困惑,而无汹涌的怒火。
长定是她的女儿,向来娇纵惯了,去了山南道一趟便不知天高地厚,提出公开魁首记录还能说她年幼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