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丛的心不软,只是作为一个平定过士兵哗变的官员,他很清楚兵将相残是什么样的。
当时还只是剑南卫辖下的一个州,就引发那么大的动静。
现如今还是一卫大将军……
他简直不敢深想事情的后果。
然而,他为长定殿下助力,就能免去这一次山南卫危机吗?
一个公主,当众捉拿一卫大将军,且不论凌汉宵是否有罪,如此举动必定会让其余各卫的大将军人人自危。
所造成的不良影响,要比凌汉宵所做的严重得多了。
“窦大人,您怎么会觉得这是不良影响呢?要知道,凌汉宵胆大包天,若非他犯下那些罪行,长定殿下怎么会拿下他?”
在窦士远看来,窦丛这是颠倒了因果。
若殿下草菅人命、随意废黜官员,这才会造成不良影响。
问题是,殿下不是!
因为砺州之事太过骇人听闻,凌汉宵官职太高,殿下为了稳住局势,不得不先发制人。
若是放任凌汉宵不管,以其官职地位,必定会召集众多山南卫兵将,届时莫说往京兆传讯了,怕是殿下他们连性命都难保。
毕竟,连三皇子都死在了砺山上。
虽说三皇子已经被贬为庶人,但这些丧心病狂的人连皇嗣都敢掳杀,那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见到窦丛依然沉默不语,窦士远把心一横,直接说道:“窦大人,您可知道,兵器库之事,还牵涉到北疆陶家?”
殿下已经跟他道明,送到宫中的消息乃是修饰版,只有他手中的才最全面。
比如,凌汉宵早已经提前布局,将兵器库之事栽赃到姜家、陶家身上。——这一点,殿下暂且不会告诉皇上。
如此一来,凌汉宵想要做的,可不仅仅是山南卫乱起来了,而是要将首富姜家、镇北都护府都牵涉进来。
镇北都护府远在北疆,陶家历代镇守在那里,陶敬渊更是一守就是二十年,谁会相信这样的家族会在山南道私设兵器库?
明明没有可能的事情,但是皇上知道了,会怎么做?
鉴于陶敬渊的军权和地位,再加上陶家还有一个十五皇子郑律,那么是不是会猜忌陶家?
即使一时没有处置陶家,但是祸患已经埋下。
若是再有别的事情推波助澜,那么陶家焉能像现在那样继续守护北疆百姓?
这个利害一摆出来,窦丛的脸色就变了。
他立刻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是有人在借用山南道兵器库一石二鸟,除了要私制兵器外,还要削弱北疆的防卫力量!
“窦大人,您在兵部任职,对陶大将军并不陌生。您相信,他会在山南道设兵器库吗?”窦士远直接问道,毫不避讳。
窦丛仍旧没有回答,但是内心已有答案:不会。
若陶敬渊真的有反意,那么北疆偌大的地方,同样也有矿藏,何必舍近就远?
“窦大人,长定殿下这个请求,非是为殿下个人私利,而是为了国朝安定。”窦士远这样说道。
他替殿下办事,既是私心,何尝不是为了大义?
窦丛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是了,他不相信陶敬渊会私设兵器库,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国朝动乱起来,那么……
他会答应长定殿下的请求。
离开窦丛府上之后,窦士远暗暗松了一口气。
殿下的安排,他已经做了一半。
至于另外一半……
消息他已经送出去了,剩下的,真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来自山南道的消息,还是千里急骑,自是第一时间就被送进了宫中。
永宁帝看罢急报,顿时勃然大怒。
“啪”的一声,他猛然用力将急报压在御案上,额头青筋爆发:“私设兵器库者,罪论罪当诛!”
最让永宁帝心惊的,不是凌汉宵勾结贼匪,也不是他的三皇子死于非命,而是砺云寨发现兵器库一事。
有人胆敢私设兵器库,就意味着有人暗中掌握了兵器制作的技术,也就意味着有人谋取军中!
所谓“树立其国,灭亡其国,未始不由兵也。”,军势、兵权,此乃国之利器,也是国之重器,非国君不能扛。
现在却被人染指了。
更甚者,此便是窃国!
永宁帝就是再仁善再温和,也绝对不能忍。
何况他不是?
倘若砺云寨的贼匪或山南卫的兵将在他面前,他会毫不犹豫下令这些人当场砍杀。
不得不说,郑吉对她父皇知之甚深,才故意将兵器库的事情放在了最面前,而且描述得极为细致、影响推测得极为严重。
引起的后果,就是永宁帝极为震怒。
将消息送进宫中的兵部尚书崔重规低着头,心中大为懊恼。
他身体不好,难得出现在兵部官衙一次,偏偏遇着这千里急报,恰好窦丛有要事在京郊,不得不硬着头皮将此呈至紫宸殿。
他上什么朝?在府上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