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郑吉手中的人太多了,但是死在她怀中的人却很少。
没有想到,今生死在她怀中的第一个人,竟然是郑循。
哪怕她与这个三皇兄没有什么兄妹情谊,但此时此刻,心中还是难免生出了不少波澜。
逸王一系,备受宠爱的周淑妃,诗书世家的周家,至此是什么都不剩了。
在这一条皇权争斗路上,郑循早早就下场了。
虽然前世郑循也没有走到最后,但现在还只是永宁五年啊!
还那么早,那么早!
她因郑循之死而感到悲伤,更为命运的不测无常而感到凛然。
即便她多活了一辈子,也不能事事占尽上风,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万劫不复之地。
便如她的皇兄毫无征兆地死在她怀中一样。
“殿下,三殿下他……请殿下节哀,宜以前路为重。”秦胄这样劝道。
他现在还有些难以置信,三殿下突然出现,又这样迅速地去世……
怎么会这样呢?就好像背后有什么力量在飞快地推动着。
眼下,他只知道,无论三殿下是生还是死,自家殿下面临的情势依然十分紧迫。
他仍旧担心砺云寨的空虚是一场精心布局,担心那些砺云寨贼匪什么时候会反扑而至。
唯有与长定率全部士兵汇合,他才能稍稍放心。
郑吉点了点头,垂眸看向了怀中的郑循。
许是因为临死前想到周淑妃,他的遗容显出了和之前不一样的安详宁静来。
如果三皇兄还是逸王,那么他之身死应该曰“薨”,但他被褫了爵位,被贬为庶民了,还从鄞州逃来了砺山。
如果父皇知道三皇兄过世了,会有什么反应呢?
是为三皇兄而悲伤,是会严令追查其死因,还是会愤怒于其从鄞州出逃?
这些,她都不知道。
不过……
她低头拭去郑循嘴角边快要干涸的鲜血,凤眸渐渐有些湿润。
三皇兄千辛万苦给她送来了最后一个线索,提醒她避开山南卫这个死局,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抵了他先前设局陷害她一事。
他已死去,仇怨随散,一切都计较不得了。
“秦胄,令人将三皇兄安置妥当。”她顿了顿,直接道:“本殿要将剿匪功绩予他一半,你稍后和章先生商讨此事。”
她能给三皇兄的,便只有身后哀荣了。
她再次看了看怀中的郑循一眼,然后静静地任由秦胄和长定率士兵接过郑循的遗体。
郑循最后求的是什么呢?
砺云寨贼寇平,兵器库天下知——最终都是令背后之人不能如愿。这一点,她会极尽所能做到的。
说完这些,她看向那名依旧重伤昏迷的死士,冷声道:“至于这个死士,下山之后交给褚飞鸢。”
从诏狱中出来的褚飞鸢,没有理由撬不开这个死士的嘴。
郑循不惜出逃,将计就计,已经完成了第一步,接下来的第二步、第三步,就由她来接手了。
这背后的人要用郑循之死来堵住山南卫布局最后的破绽,那就看看吧,到底是谁的本事更胜一筹!
“是!”秦胄回道。
“传本殿之令,整顿队伍,立刻下山。”
砺云寨的秘密她已经知道了,梦溪边上她已经来过了,如今砺云寨贼匪出逃,兵器库痕迹已经掩埋,砺山之巅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逗留的了。
当务之急,就是立刻下山赶至砺州与凤句汇合。
此外,她还得想一想,郑循的遗体要怎么送回鄞州,或者,要怎么让他顺其自然地出现在砺州这里。
背后的人既然故意令郑循出逃,当然不会想着息事宁人的。
说不定,郑循出逃的消息已经被散布出去了。
郑吉眯了眯凤眸,面容渐渐沉静下来。
这一次砺州之行,有太多事情出现了,遇到胡芳许氏,然后遭遇山南卫的追兵,救下胡崇和裴弼,随后郑循出现……
如同惊涛拍礁石,一浪接一浪,都没有停过。
所有的事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堆叠在一起,纵然有她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办法立刻把这些事情理清楚。
那个死士会透露出什么线索,尚且未知;郑循临死前说出的那些人名,要怎样才能发挥作用……
凡此种种,都在她脑海里翻滚。
鲜血和沉寂,就暂且埋葬在这梦溪边上吧,她必须立刻赶回鄞州。
她并不是孑然一人,她身边还有秦胄石定方和这么多长定率,在砺州那里还有凤句、静宜等人。
这些,都是她的倚仗和力量。
有了他们相助,郑循所说的线索才能用到极处。
更重要的是,郑循所说的胡崇,恰好就在她的手中!
虽然不知道她救下的胡崇与郑循所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但只要胡崇醒来了,许多事情便清楚了。
在郑吉往回走的时候,石定方也提着滴着血的长刀迎了上来。
他是长定左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