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汪文藻之外,另外两个官员都没有说话。
是了,他们的确已查到了这些,皇上看还是没有看,重要吗?
不,一点也不重要。
江南道的贪腐案,林鹤云和林家在其中所做的事情,这已经罪证确凿。
这是令国朝上下震惊的重案,涉及到江南道那么多官员,按律就应该严惩,以儆效尤。
皇上这番话语,有问题吗?当然没有问题。
只是,国朝少有按最重来定罪,因为朝堂之上,牵涉到太多人,当中有无数的斡旋、平衡,最终必定有些人受到重罚,有些人也会被轻放。
现在皇上铁了心要往重里办,他们作为臣下,要怎么办?
“是,臣等听令。”章延肃首先说道。
他向来秉公办事,虽然刚才太过震惊,现在便回过神来了。
齐世泽和汪文藻彼此对视了一眼,随即也回道:“臣等听令。”
这几个官员迈出紫宸殿的时候,内心都十分沉重,彼此都也无语。
林鹤云罪有应得,但是林家那么多人,林家牵涉到那么多官员,这里面还是有不少人无辜。
但是皇上既然要论重罪,这些人已被卷入其中,不管是否知情,都难以抽身了。
作为主理此案的三司,必定会忙得不可开交,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连章延肃都忍不住头大。
永宁帝看着这几个官员离开的背影,再看了看摔在殿中的卷宗,神情越发温和。
他不像先帝那样早早就被立为太子,然后一路顺遂登基,事实上,他经历了许多磨砺,才登基为帝。
朝中有些事情,他并不是不懂,更多是故作糊涂罢了。
比如江南河道贪腐案一事。
贪腐历来难以断绝,河道又是重中之重,他之前一直拖着,始终没有定断,只是为了引出更多人罢了。
他要看看,他处于在深宫之中,坐在高位之上,这些底下以他为尊的官员们,有多少是真正为他办事,有多少是欺瞒他糊弄他。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个道理他懂,他并非不能容忍这些贪腐,但是他要趁机看清楚,这些官员们究竟藏着何等心思。
但是,在姜贵妃被诊断出无孕之后,他突然觉得,不必再拖下去了,也无须引出什么官员了。
反正这些官员沆瀣一气、蛇鼠一窝,一起办了便是!
这个时候,帝王心中颇为后悔,他有时候在想,若是江南道河道之事刚爆出来的时候,他没有那么多顾虑筹谋,当机立断处理林鹤云就好了。
这样的话,那么爱妃就不会受到牵连,不会被投服那个什么子息丸,也不会……终身不孕。
从林鹤云指证姜家开始,他就明白这是林鹤云或者有人要拖姜家下水,他也就顺水推舟,想探一探姜家。
说起来,他对姜家并不信任,想知道姜家会不会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哪知道,会连累了爱妃?
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了,那么……他就杀一些人为爱妃出气吧。
林家,自然首当其冲!
尚在狱中的林鹤云听到永宁帝的旨意时,瞬间面如纸金,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他既然主动投案,承认招供了一切,那就没有想着能够再出去,但是绝对不是这样斩立决,而且还有林家……
他不是把姜家拖下了水?姜贵妃都怀孕了,那个人留有后手,怎么会这样呢?
他在狱中这几天,刻意不与外面互通消息,因此不知道郑吉自辩、姜贵妃无孕的事情,又怎知局势已经扭转了?
章延肃等人不会为他道出这些详细始末,他们只是来宣布永宁帝的旨意而已。
虽然定了林家和林鹤云的罪名,但他们还有得忙呢。
这首先的一件事,便是查抄林家。
林鹤云被压着画了押,眼见着章延肃等人要离开,挣扎着想追出去,声音嘶哑喊道:“等等!本官,本官……”
他的话语,哽在了喉咙里。
因为在他正对面的牢房中,一个囚犯已经站在了铁栅栏边上,正冷眼盯着他。
见到林鹤云望了过来,这囚犯还举起了手,手中有寒芒一闪而过。
霎时间,林鹤云就像被扼住喉咙一样,他知道他什么都不能说了。
准确来说,从他被押到这里那一刻,他就不能开口了。
见到林鹤云转身后,对面的囚犯才放下手,但还是一直在死死盯着林鹤云。
当林鹤云靠坐在角落时,却见到稻草上有一点明显的白色。
竟然是一个纸团!
明明刚才那些官员来宣旨之前都没有的,定是他们趁乱时故意塞进来的。
他颤抖着打开纸团,见到里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允”字。
这个“允”字,代表的是那个人还记得先前所承诺的话语,那就是保住林家的根基。
林鹤云认罪、招供,作为交换,就是要留着林家的根脉。
这个字,是提醒,更是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