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棋雪知道,自己行至将死。
方才她亲眼见刃血手掌一挥,翠竹便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此时,她与风水清面对面而坐。知道事已败落,索性再不辛苦装作唯唯诺诺的模样。
“风水清,我只问一事,你是如何发现我给你下毒?”
闻言,风水清颇感讶异。
一向怯懦娇怜的邬小姐,怎忽然如此硬气?
记忆骤然回到初食芸豆卷那日。
她刚将芸豆卷放入口中,小甜甜便在意识内提醒,这东西内含慢性之毒。
所以,她不露声色,将计就计。
这才引得皇后骄傲快意,失去警惕。最后甚至还要来垂死的她面前,耀武扬威。
令她不免暗慨皇后机关算尽,处心积虑,终敌不过张狂妄行。
结果自然是搬石砸脚,作法自毙。
“我也只一问,你为何潜伏在我身边,助皇后杀我?”
风水清不想浪费时间,回答毫无意义的问题。
她假意中毒之事,只有刃血、凌傲、泫宸煜与苏柠月知晓。
近月余来,惹得爹爹、二哥焦心灼虑。
有这时间,她还要好好想想如何与他们解释。
“呵呵……因为泫宸魈要娶你!因为你身边有太多疼爱你的人!因为我嫉妒你!我就是要杀了你!”
语落,邬棋雪拍桌而起。
被一旁守着的刃血压回座位。
风水清十分费解,明明邬棋雪与泫宸魈仅有一面之缘,便是姚芳会她落水那日。
怎就心生怨气非要置自己于死地?
邬棋雪从袖口取了玉佩,宝贝似的放在手中反复摩挲着。
“五年前,皇上携众皇子东巡,路过我们定远县。到县丞府巡察那日,我远远瞧见立在石桥上的他……一眼万年,我只在书中念过。没想到,竟发生在我自己身上……”
邬棋雪眸光悠远失魂,如痴魔般望着那块玉佩,模样……甚为诡异。
“第二日,我鼓足勇气想与他讲话,他却已随着皇上离开了……许是上天眷顾,他的玉佩,掉落在石桥上……”
“爹爹死后,我来皇城投奔方永南。那日落水,我瞧着他直直奔向池塘而来。当时,我无比激动……却……见他只救了你……
“他的眼里从始至终,满满地都是你!就连我在一旁扑水呼救!他都未能瞧我半眼!都是你!都是你!”
邬棋雪越讲越激动,被刃血再次按回座位。她攥着玉佩的指节已变成全白,似要将玉佩捏成齑粉。
“皇后在我住进风府第三日,找上了我。那日皇宫落水,她留意到我看泫宸魈的眼神。所以答应我,只要任她差遣,便许我嫁给泫宸魈做庶妃。”
“庶妃也好啊!哪怕只能远远望他一眼……我便知足……可是!你怎么没死!你怎么没死啊!!!你没死我就无法嫁给他!”
邬棋雪取下头上簪子,刺向风水清。
刃血捏住她手腕,许是过于用力。“咔嚓”一声,她的手腕顿然极度扭曲。
邬棋雪似乎感受不到痛,跌落回座位上,又哭又笑:“我好爱他啊……为什么……哈哈哈哈……为什么老天要如此对待我!为什么啊……”
“你疯了。”
风水清淡然开口。
原以为是皇后用了腌臜手段胁迫她。
如今看来,是她作茧自缚。
“哈哈哈哈……我要嫁给泫宸魈啦!!!我是风水清啊!我有爹爹!有二哥!有刃血!有凌傲!还有三皇子!哈哈哈哈哈哈……”
刃血被突如其来的疯言疯语吓了一跳,挠挠头,满脸迟滞:“郡主,这可如何是好?她真疯了……”
未等风水清作答,邬棋雪眉目一凛,换手举簪刺来。刃血反应极快,唰地挡在她面前,簪子正中胸膛!
“啊!!!!我杀了你们!”
一切疾如弹指,发疯的邬棋雪力重速疾,拔出簪子又向刃血胸膛狠狠戳刺七八下!
眼见刃血身躯摇摇欲坠,风水清心一急抓起桌上茶壶,准准砸向邬棋雪脑袋!
“啪嚓……”
鲜血混着茶水从她头顶悉数洒落。
她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小甜甜急迫大吼:“宿主!方才刃血那几簪都被刺中要害!所以才失去意识!快跟我这换点保命药!!!快啊!!!”
兑完药丸,风水清掰开他嘴巴塞了进去,果然瞧见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这个臭小子!平日里总没个正经!
关键时刻竟替我挡住……
若不是他替我挨了那几簪。
恐怕……
思于此,她耐不住红了眼。
夏樱春枣听到屋内动静,忙进来瞧。
当夏樱看到胸襟殷红一片的刃血时,她用双手捂住嘴巴,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扯住他手:“刃血!混蛋!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小樱樱……你心疼我啊……”
双眸紧闭的他忽然扯起个贱兮兮的笑容,孱声开口。
夏樱小脸一红,重重锤了捶他的手臂:“你快闭嘴!郡主在这儿呢!莫要胡诌癫语!”
风水清近日“病得严重”,并不知晓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何事。
不过瞧他们这副模样……
似乎有情况?
待刃血上药包扎完毕,风水清才放心回了房间。此时屋内已被春枣拾掇干净,却坐了个略显沧桑的身影。
“爹爹。”
风水清轻声呼唤,走到风麓山面前,跪下磕了个头:“爹爹,女儿知错……”
“起来吧,方才皇上临走前,都告诉我了。”
“对不起,爹爹,让您与二哥担心……”
这一日发生了太多事。
先是女儿呕血,危在旦夕。
现下又出了皇后的事。
哎……女儿长大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围着爹爹、围着家转的小女孩儿了。
她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想法。
也有自己所爱之人。
做爹爹能给她的,或许只有……
支持与信任吧!
“你娘去世前,反复嘱我照顾好你与你大哥。水浚常年征战在外,你也马上要嫁给九皇子殿下。爹爹老了,很多事力不从心。清清,你是大姑娘了,爹爹不想拘你在家……可以后这样的事……”
“呜呜呜……女儿错了,对不起爹爹……”
风水清搂住风麓山的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早些休息吧,你这丫头啊……爹爹永远是你的靠山与后盾啊!日后可当真不要再如此吓唬爹爹了,好吗?”
“好,爹爹,女儿知道错了呜呜……”
……
此时,风麓山的另一位女儿,正踮脚翘首地候在皇宫门口。直到一贼眉鼠眼的太监,将她带进宫内。
“你怎么来了?!”
见风婉柔形色匆匆的模样,泫宸安有些气急:“之前讲过!有事便向宫内递信!你这大晚上的入宫若被……”
“风水清是装病!!!”
话被风婉柔打断,泫宸安眉头骤紧。
见状,她将方才府内发生之景,事无巨细对泫宸安交代一遍。
男人默不作声,只死死咬着自己指甲。
不好!那蠢东西何时变得这么机灵?若泫宸魈回来与父皇对峙,二人解开嫌隙,会不会发现一直以来是我借父皇的手杀他?
如此一来……
“小弦子!”
泫宸安惶然无措,惊恐呼喝。
领风婉柔来宫中的那名小太监,忙躬身垂首步入屋内:“殿下,奴才在。”
“速速往西北递风水清死讯!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