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股冲动想快速回头,询问那件事。然而所有的勇气到了这时候都没办法发挥,他整理脸上的表情,缓缓转过身去,努力让自己的神态表现得自然,微笑询问身后的人:「听豆子说你回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么晚,可是有别的事耽搁了?」
烛光照影下凤凌脸上的神情显然不对劲,一丝笑容都没有,就这么静静凝视着他,五官阴影隐入黑暗。
他下意识躲避她的目光,握住她冰凉的双手传递暖意,轻轻责备:「怎么这么凉,出门都不知道多加件衣服,要是冻病了怎么办?你的身体因为过去糟蹋落下许多病根,是要细细调养的,不能胡来。」
他将脸贴上她的手背,温一温。
手心一空,那双手忽的被撤离,他凝固动作,小心翼翼抬头看向她对视,想问怎么了,但触及她那双淡漠的眼睛时,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明白了,她还是听到了那些话。
凤凌从衣服袋子里拿出一块黑红边,金色底的绸缎布,抬起他的手放在他中,说:「澜月已经下了旨,我要去东旭和亲,明日便走。」
他缓缓打开那块布,的确是圣旨,一一阅过上面的字句,上面写的是她自愿请旨交换奴隶,他酝酿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殿下当真是自愿的吗?」
「是,自愿的。」她淡淡回道。
他不信追问:「为什么?」
「远离这里也好,我现在才明白,这里实在是太肮脏了,亲人,朋友,甚至是枕边人,全都在因为不可告人的私利而算计,这世上原来就我一人是傻瓜啊。」凤凌自顾笑了,一身疲惫。
「殿下…不是这样的…」他慌张抓住她的手臂欲解释。
她未挣脱开,而是目光清明冷静盯着他瞧,眼中的距离刺痛了他的心,她淡淡问:「解释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当年事情真相?难道你不知道我父亲还活着?难道你不曾处心积虑欺骗我,博得我的好感,眼睁睁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对澜月筹谋报仇?」
「难怪你曾多次言语中维护澜月,却总是什么都不肯说。我以为你真的是有苦衷,有难言之隐,所以一直未曾多问一句。」她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怒火使得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衣料之下很快便乌青。
他顾不得身体的这点疼痛,只想解释,一个劲摇头:「不是的,我从未想过别的,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
这句话他没机会说出口,因为此时的凤凌已经不信任他了,「你之所以帮助澜月对付自己二姐,就是因为一直知道真相,你知道那箭是她射的,是她杀的我,所以才与她反目。本以为你心思纯良,心中有大义,这么做是为了凤阳百姓不处于水深火热,现在看来,我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你啊。」
「这颗心里头,到底藏着什么?我将你当做这世上仅剩信任之一,你却一直在欺骗我,齐心麟,你让我觉得太陌生了。」她指向他的心脏,眼神和语气都非常冷,像一股寒气通过那根手指穿过衣料,直直钻入下面的心脏,冻得毫无生机。
他彻底失了言语,呆愣在那,半夜时间的紧迫,所有的无力在这一刻倾泄而出,她手撤走,他直直跌坐在地上。
眼泪再也憋不住,随着委屈和痛意漫出,滑落惨白的脸颊顺着下巴落在地板上,滴答滴答。
可惜她听不见这微小的声音,也不愿看他。
她此时也红了眼眶,眨眨眼皮,迫使涩意逆流回去,她的倔强容不得这个时候对一个不值得的人去倾泻脆弱的情绪。
原本她还是抱有一丝的侥幸,所以才回来亲自问问他,真相是不是就是那般,他是不是一直在欺骗隐瞒她。她也想好好说话,可到了面前就发现,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这么尖锐质问了出来。
可结果也让她大为失望,他的反应已经给了她答案。
她捂眼笑了,笑声回荡在这寂静的夜里。
这身边,真的还有可信之人吗?祖母是她最尊敬敬佩的亲人,齐心麟是她决定要携手一生的人,她们都欺骗了她。满心满眼要回来复仇,杀澜月,到头来发现恨错了人,而没有一人来纠正她,就这么冷眼看着她走向错误的方向。
「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问了他。
齐心麟无声了一阵子,然后挪动身子,变成跪在地上,对着她请罪。
她下意识伸手,又在空中停住,悄然缩回,冷淡说:「你不必对我如此姿态。」
她虽这么说,却不曾扶他,两人一个站着俯视,一个跪着卑微,分明一步之遥,他却心里清楚,已经不止这么点距离了。
他呼了口气,情绪平静下来了,不是释然,是不再挣扎的放手,他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私心,我喜欢殿下,很早就喜欢了。您还是六皇女的时候,我们便定下婚约,那时我日日盼着您来娶我,就算殿下不喜欢我,但我喜欢您就够了,就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一起白头偕老。」
「可是您身边出现了旁人,那个人赢得了殿下的所有目光和整颗心。他是这么的耀眼,连我看着都心动,我凭什么和他争殿下,那一纸婚约?」他自嘲笑了笑,摇头否认:「所以,我放弃了,想着殿下就算不喜欢我,也会娶我,而他,不论什么位置,我也会和他好好相处一同服饰殿下。」
「过去,我从未想过要娶你。」
凤凌说的是实话,她从没有想过自己要两边兼得,唯一人足已,而那个人必须是她所爱之人。即便没有澜月的出现,她也不会凑合和一个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消耗自己也耽误他人。
他苦笑,「殿下对他真的是情深义重啊。」
凤凌不禁又升起了怒意,「你既知我心思,又为何要瞒着我,这么多次机会,你一次对未曾提及,你的心原来也是这般的冷硬。」
他说:「也许是吧,这样的我,每每想起,连我自己都觉得讨厌。可是见殿下待我如此,我便舍不得了,舍不得就这么将殿下交给他,也越发嫉妒他,所以便一次一次隐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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