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白芷和沈晏初去了后院,柳如颜独自一人,循着假山石林,来到前院花园。
园中传来笛声,临近水榭,才看清吹奏的那支乐器形如竹管,色泽漆黑。
“妙音公子琴艺精湛,笛声却是悲切。”柳如颜走近跟前,对董轻弦道,“想不到再次见面,竟然是在齐府别苑。”
董轻弦放下筚篥,神色微怔:“你认出我了?”
她点头:“晋州那日,小道印象颇深。”
董轻弦垂眸,唇边笑意温柔。
“忠诚值+5,共计30,请宿主再接再厉。”
柳如颜笑容愈深。
“我叫董轻弦,不知道友名讳?”
“如颜。”她漫不经心。
“如颜。”董轻弦齿间斟酌,复而开口,“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不如唤你一声颜儿可好?”
“咳咳——”柳如颜捂唇,这孩子,也太不懂得见外了。
董轻弦替她斟上一杯香茗:“来,润润喉。”
柳如颜熟稔接过,却在端起香茗的那刻想起沈晏初,若是他在这里,必会冷脸递来一杯水,道一声“出息”。
饮过香茗,她与之攀谈起来:“方才听你吹奏的,可是筚篥?”
“正是。”董轻弦应道,“比起瑶琴来,筚篥尚且学艺不精,让你见笑了。”
“音律方面我也不懂,只是觉得刚才的曲调不似胡乐。”
“是法曲。”他答,目光望向远方,“想借曲一首,替亡灵超度罢了。”
柳如颜闻言,眸色一动:“刘尚书之事,董兄又知晓多少?”
他摇头:“今早初闻噩耗,轻弦亦是诧异。”
她跟着叹气:“听说是刘大人想盗取齐家珍宝,不过以他秉性,不像是盗宝之人,更不会轻易寻死。”
“颜儿的意思是,刘尚书乃被人谋害?”
“没有证据可以佐证。”她如实回,忽而话题一转,“对了,昨晚寿宴,我见你中途离席,是去了何处?”
董轻弦涨红着脸,转瞬又想到她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不必过于拘束:“我去了趟茅厕。”
她哦了一声,又问:“那依你之见,赴宴的这些人当中,谁最有可疑?”
董轻弦垂下头,似乎在沉思:“昨晚我看到丘家主从茅房出来后,又去了旁处。”
柳如颜暗中记下,与他闲聊了几句,这才起身告辞。
柳如颜从花园出来,随之拐进另一座院子,凤家主与丘家主便住在里面。
凤家主年过半百,长相精瘦,食过午饭后就宿在屋里,据说是要打坐修行。
“见过道友!”他迎出来,顺势望了眼她身后,“怎么不见明玦子真人?”
“真人替刘尚书作法去了。”她回礼。
“也是,非寿终正寝,怨气难消啊。”凤家主领她进屋,一边说道,“自缢死的人冤魂不散,再加上这几日阴雨绵绵,阳气就会不足。”
柳如颜耐着性子听他絮叨,末了,凤家主忽然起身,扬手指向窗外。
“我禅道多年,有缘开过天眼,就拿刘尚书自缢的那棵树来说,邪得很。”
她接过话:“如何邪乎?”
凤家主阴恻恻地:“昨天夜里,我看见那棵树上有片白影,像是猫。”
柳如颜也记得那片白影:“依道友之见,玉印失踪,谁最有可疑?”
凤家主冷哼:“还用得着问,丘家主酷爱古玩,除了他还能有谁。”
“道友果然是见解独到。”
“谬赞,谬赞。”
从凤家那里出来,柳如颜转身就叩响了丘家的门。
柳如颜径自走入,也不向丘家主禀明来意,直接就先声夺人:“玉印是你偷的!”
丘家主惊吓不小,险些摔掉手中珠玑,他口齿失灵地道:“你,你……”
“我什么?”
“你血口喷人!”
“哦?”她背过身去,“可是有人看到寿宴当晚,你中途离席意图不轨。还有人说你心术不正痴迷古玩,不是你,又能是谁。”
“我没偷!”他哽着声音。
“我且问你,昨晚你还去过哪里?”柳如颜正色。
“我说没偷就没偷,齐家珍宝我就碰了一下,这点大家都有目共睹。”丘家主试图开脱。
“为何就不解释,你去过何处,见过何人?”
丘家主转开脸,色厉内荏:“我见过谁,凭什么要告诉你。”
柳如颜瞥见他脖子上的红印:“丘夫人知道此事?”
“哐当”一声,丘家主手中的珠玑终于落地,裂成两瓣。
“你还知道些什么?”
她状似无谓地笑:“知道丘夫人不知道的。”
“算是怕你了,我不过溜出去私会姘头,这事儿你可千万别传出去。”他脸色遑遑。
“小道知晓利弊。”她老神在在地应承。
这位丘家主稍受一点刺激就原形毕露,并非什么心机深沉之人,恐怕真让他盗宝,也没有那个本事。
出来时天色渐暗,她来到楚大人门前。
楚坤身为长史,在先帝身边做过幕僚,如今辅佐年幼的小皇帝当政,为人老练,难以对付。
叩响房门,却见开门的是一名仆役。
“我家老爷出去了,这位小道友有事求见?”
“正是。”柳如颜应喏,登门入室,“真人让我带一句话给楚大人,既然他不在,小道且再等等。”
仆役替柳如颜奉上热茶后,就躬身侯在一旁。
柳如颜抬手抚上肚子:“不知道友能否取一些糕点过来,小道路过厨房时,见里头在做蟹黄糕。”
仆役以为小孩子嘴馋,这就去取。
人刚走,她就唤出夜寻:“替我守住外面。”
她推开内室大门,凭借着侦察经验开始搜查。既然楚坤作为帝王身边的谋士,心智丝毫不在她之下,唯有避其锋芒,暗中调查才为妥当。
她将屋内所有可疑之处逐一排查,手法娴熟,所有翻阅之物尽数恢复原样,看不出任何端倪。
时光飞逝,仆役去而复返。
“宿主,目标人物已接近。”夜寻提醒。
她头也不抬,手指顺着楚坤换下的衣物,一路摸索过去:“距离多远?”
“九十八步。”他说。
系统可测出百步之内所有景象,时间刻不容缓:“九十、八十九、八十八……”
柳如颜动作迅速,再次拾起一件里衫,指尖沿着内袋继续摸索,终而,她眼神一变。从内袋掏出一封密函,将其展开,目光快速阅览。
“十、九、八……”
窗外映照出仆役的身影,她手中动作不停,将密函放回内袋。
适时,厢房大门被人敞开,仆役端着一叠橙黄糕点,走了进来。
但听屋内传来一声轻响,仆役寻声望去,原来是柳如颜刚饮完杯中的茶水,将杯子放下。
“可算是回来了。”她面露欣喜,从仆役手中接过碟子。
仆役唇边含笑,暗想,这位道童也不过半大的孩子。
柳如颜接连吃下几块蟹黄糕,又恢复一脸老沉:“天色不早,小道就先回去了,若是楚大人问起,劳烦将这枚护身符转交给他。”
“小的知晓,必将护身符呈给大人。”
柳如颜端着那叠糕点,作别后,神色变得冷凝。
这位楚坤,有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