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后半夜的苏城,开始起雾。
苏城和南城同属于江南城市,在初秋降温的时节,夜里容易起雾。
有时候雾气大到伸手不见五指,能见度非常低。
阿昌本就疲劳驾驶,开着开着,视线越来越模糊,车灯往前一照,一片迷雾。
“什么情况,这么大雾?!”他车速放慢,伸手撸了两下狗子,“蠢狗,你怎么样啊?”
那条狗一开始还好,时间久了,晕车,已经在车里吐了几回了。
“呜呜……”它病恹恹地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要不是帮你看着后面那个女的,我早就睡觉了。
“唉,真可怜,那我们去开个钟点房吧。”
狗子往后看了看,“汪!汪!”她呢?
阿昌会意,往后看了看,“不急,怎么也得早上才能醒,就算提前醒了,我把车门一锁,她也不能怎么样。”
“汪汪!汪!”你不要这么自信,会打脸的。
“好了,别叫了,马上找旅馆。”
“汪呜……”好吧,希望你不会后悔。
一路上,宋棠好几次瞌睡极了,掐着手心不让自己睡着,眼看着大好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了,更不敢睡。
不一会儿,车子拐了个弯,然后慢慢停下来。
阿昌下了车,把狗子也抱下了车。
宋棠心想,你好歹给我留条缝啊,这气味,闷不死,也得熏死。
宋棠撑坐起身,确定车门是锁着的,打不开。
她趴在车窗上往外看,比漆黑更加恐怖的是,眼前一片迷雾,连近距离的事物都看不见。
不是看不清,是看不见。
也就是说,即便车旁边有人,也发现不了她。
那就事不宜迟,她只能自救了。
宋棠弯腰拿起自己的高跟鞋,用后跟对着车窗玻璃的其中一个角,用力地一砸。
“咚”的一声,没反应。
再来,没反应。
再来,还是没反应。
她歇了歇,铆足了劲一下用力,“咚”的一声巨响,车窗花了,整片玻璃都碎成了花。
她又连续猛敲几下,“哗啦啦”的一下,玻璃渣一瞬间全都掉落下来。
大片大片新鲜的空气钻进车厢内,宋棠深吸一口气,湿润、寒冷,还带着青草气息的空气,一下钻进了她的肺里。
她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顿时觉得,自己全身的细胞都被激活了。
然后,她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从车窗爬了出去。
“嘶……”脚踝处不知道被什么划伤了,好痛。
但她顾不上许多,摸索着往前走。
夜太黑,雾太大,宋棠一不知道这是哪里,二也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跑。
迷着方向往前走了两步,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亮着的灯牌,再往前走几步,只见那灯牌上印有“吃饭住宿”四个字。
她想,阿昌肯定就在这家旅馆歇脚。
只身在外,她不敢随便询问,万一阿昌与这里的旅馆老板相熟,临时通知了阿昌,联起手来抓她,那怎么办?
路上很安静,许久不来一辆车,这更让宋棠担心起来,这里不会是不通电不通网的偏远山区吧?!
宋棠漫无目的地在公路上走着,她想找个路标看看。
夜深露重,才走了没多久,她的头发上,脸上,衣服上,就湿漉漉的一片。
就在她饥寒交迫又恐慌蔓延之时,突然,公路前方传来了隐隐的汽车声。
宋棠不太敢确定,抬眼盯着前方看,不止有声音,还有车灯光。
她在路边站好,等车子越来越近之时,高高举起双手,一边大幅度地挥着双手,一边大声呼救,“救命,救命~~~~~~~”
闪着远光灯的车子果然在她面前停下来,雾太大,光太散,车上下来一个人,看身形应该是一个男人,宋棠兴奋之余也带着几分戒备。
“宋棠。”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浓雾中传来。
宋棠挥了挥眼前的大雾,只看到一个黑影从灯光处走来,从远到近,从陌生到熟悉,她大喊着问道:“荣楚钦,是不是你啊?”
“是我,宋棠。”
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让他们在没见到彼此的真面目之时,就无比确定地相拥在一起。
被打的时候没有哭,发现自己被带出城的时候没有哭,又饿又怕的时候没有哭,万念俱灰的时候更没有哭,而此刻,宋棠扑在荣楚钦的哭得像一个孩子。
“对不起,我来晚了。”
宋棠哭着摇摇头,说:“不,我就知道你会来,我就知道。”
“先上车。”
“阿昌的车在那儿,他人进了前面那家旅馆。”
“好,好,其他事有人办,你先跟我上车。”
说罢,荣楚钦半抱着她,将她推上车。
这是一辆陌生的车,坐在前面开车的人居然是苏君怀,沈括坐在副驾驶上。
“君怀?你怎么在这?”
苏君怀淡淡一笑,“问你老公啊。”
她一上车,苏君怀就将车往路旁靠了靠,让后面的车往前开。
宋棠这才注意到,他们不止一辆车来,而是来了一个车队。
数不清有几辆,总之开过去有好多辆,它们找到路边可以停车的地方,依次停下。
所有的车都亮着车大灯,虽然雾很大,但循着光源,依然能看到大致的队形,它们陆陆续续就把阿昌那辆车给包围了
宋棠好奇地问道:“你们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他的车?”
沈括小助理迫不及待地为自家老板邀功,“太太,荣总这一天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从都城到苏城,动了各种重要的人脉关系,总算把你找到了。”
荣楚钦嫌他啰嗦,怼了一句,“沈括,发没发现你跟苏总最大的差别?”
“什么?”
“话少显气质。”
“”
荣楚钦等人没打算马上走,外面已经有人下车去旅馆那边了。
“喝点水,吃点东西。”荣楚钦细心地在车里备了一些简单易消化的食物,这都快20个小时了,这帮王八蛋,他一定要百倍千倍地还给他们。
宋棠喝了水,马上就觉得舒服了许多,其实她在车上消耗不大,饿是饿了点,但还没有到四肢无力的阶段。
真正让她四肢无力的,是药。
“他们怎么你了?有没有哪里受伤?”荣楚钦焦急地看着她,上下打量着她,要不是有外人在场,他肯定要里里外外给她检查仔细了。
“我还好。”
“什么还好,我怎么看你到处都是伤?”荣楚钦都不太敢摸她的脸,不知道她脸上是脏东西还是被打留下的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