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云过来了?”见到对象回来, 田宓揉了揉脸,懒洋洋的从床上坐起身,随口问了句。
唔...人就不能睡回笼觉, 都给她睡迷糊了, 本来不困的, 睡了反而更困了。
娄路回轻“嗯。”了声, 将手里的热水壶跟茶缸放在靠窗的条桌上,又弯腰开始搬凳子。
田宓不解:“你干嘛呢?”
“大姐炖了冰糖冻梨,你不是喜欢吗?我给你端过来了。”显然,他口中的端过来, 不止是从厨房端到卧室,还包括端到床上。
田宓哭笑不得, 抱着冻梨在炕床上啃还行, 让她在床上吃汤汤水水的,她是真怕麻烦,万一滴到上面, 还要擦洗, 咳咳...最主要还是懒, 于是她翻身下床:“我下来吃。”
说是下来,但屁股委实不想离开温暖, 最后折中坐在床边,用汤勺舀着吃。
冻梨从前她没吃过, 原身也没有,不得不说, 第一次吃的时候, 她委实被惊艳了, 总觉得软化后的冻梨汁水比新鲜的梨还要多, 也更加甜。
冰糖炖梨没有冻梨好吃,但冻梨大姐看的紧,且大冷天的抱着暖呼呼的炖梨,也算别有一番滋味了。
田宓不但自己舀着吃,还时不时喂对象吃一口。
不过几次之后,发现他不怎么喜欢甜食,便没有再勉强,只是半靠着人,一勺一勺全给解决了。
唔...有些饱。
娄路回接过空掉的茶缸:“还要吗?”
“不要了,饱了。”
茶缸的容量不小,吃的时候不觉得,一口一口的,等吃完才发现,灌了一肚子水,胃有些不舒服。
见到男人起身出去洗茶缸,她索性也坐不住了,跟着起来消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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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卧室,却发现家里只有大姐跟果果。
田宓走过去帮忙一起剥栗子:“葛云回去了?”
田雨点头:“屋里头有事吧,我让她在这里多坐坐,喝完糖水再回去,她非不肯,说灶上炖着东西,就把糖水端回去了,要我说,也不差这一会儿的功夫,这外面走一趟,回去又得重新煮,浪费柴火不是...”
“大姐,我好像看到葛云同志眼角前出来时,那不经意的一瞥,面色就有些不大好了。
当时他并未多想,但这会儿结合大姐方才的话,那抹不确定瞬间就明朗了不少。
钱胜怕不是对葛云同志动手了?
娄路回本就觉得这人有些飘,爱吹牛,如果还打女人,那简直就不是个男人。
只是这事,他也不好管,毕竟钱胜不是他
田宓对家暴这事比较敏感,闻言立马蹙了眉。
她看向已经来到身边的对象,拉着人在自己身边坐下,再次在他眼底看到了肯定后,心下叹气。
后世各种报道证实,家暴这种恶习,一旦开始,就太容易有第二次、第三次,再到无数次。
至于处理方式,要么及时止损,离婚走人,要么以暴制暴,一次性反杀震慑住他丫的。
不然只能像原身那般,一次次心软一次次认命,到最后整个人都毁了。
但这个年代,离婚哪有那么容易?
只能说,如果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田宓绝对会豁出去将事情闹大,然后离婚。
毕竟,事情到了那么糟糕的地步,相较于旁人的指指点点与唾沫星子,她更想活着。
但葛云呢?
田宓跟她几乎没有接触过,但从大姐这边听到的只字片语,也能看出她是一个很腼腆,很温柔的人,笼统些说,性格过于软绵。
且从她遭到家暴后,选择隐瞒就能大致猜到,她并不想将这件事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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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雨一开始都没明白妹夫的意思。
等又拿起一个栗子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妹夫说的是什么。
她“唰!”的一声站了起来,围裙也不解,黑着脸,气势汹汹的就要往外冲。
田宓早有准备,一把将人拽住:“姐,你冷静点!不要冲动啊!”
“老娘冷静不了,个王八羔子,老娘就说那姓钱的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虚情假意不算,居然还打女人?看老娘不去撕了他,真当小云妹子没有娘家人了还是咋的?”
别说,这要是自己的闺蜜被渣男揍了,呵呵,田宓定然连夜套麻袋打回来再说。
但这会儿情况不一样啊。
葛云显然不想将事情闹大,自家大姐不管不顾的冲过去,别得不到感激,反而影响了朋友间的感情。
不是田宓将人往坏处想,实在是这样的事并不少见。
当务之急,还是先确认家暴的事情是否属实,然后再去明确葛云的态度,再做其他...
田雨也就是怒火上了头,被妹妹这么一劝说,理智也就回笼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行了,姐知道怎么做,不会让小云妹子难做的。”
说着,她解了围裙,快步往外走。
只是才走出去几步,似是想起什么,又回身去厨房里抓了些花生,准备好上门的道具,才套上袄子,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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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大姐离开后,田宓有些好奇问:“如果钱胜的事情被爆出来,会对他的工作有影响吗?或者会让他退伍吗?”
虽然知道小对象很生气,但娄路回还是实话实说:“这事不好说,不过只要钱胜及时做检讨,保证不会再犯,并取得葛云同志的谅解,处罚力度就不会太大...但不管怎么说,他思想与政治觉悟都有问题,几年内是别想再往上动一动了,我记得钱胜今年30岁,几年后,他如果还在副团上待着,很有可能就要转业到地方上去。”
和平时期,军功很难累积,就没有出挑的,大家全部熬资历,总会有人被刷下去,所以后面军官的年龄也会是一个很大的关卡。
“这也太便宜他了,糟心...”田宓愤愤。
她其实也知道,家暴这种事情,在后世都屡见不鲜,更何况是这个年代,别说男人,很多女人都觉得被男人打几下没什么了不起的,哪家夫妻不动手的?
简直...无力吐槽!
反正她是绝对接受不了夫妻之间用暴力解决问题的。
娄路回抬手揉了揉气呼呼的小姑娘:“其实这事还是得看葛云同志自己的想法,咱们是外人,不能为她做决定。”
道理田宓当然懂,不然她刚才就不会拉住大姐了。
但理智归理智,该生气的还是会生气,最后田宓一把抱着小果果,决定吸一吸人类幼崽,缓和缓和憋屈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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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去的时间比较久,田宓跟小胖丫果果玩闹了足有半小时,将本就爱笑的小丫头逗得咯咯的,最后笑到小脸红扑扑,也没见人回来。
眼看九点多了,她便拉着对象带着娃,一起进了厨房准备午饭。
厨房里的食材很齐全,大部分都是早上姐夫晨练完,绕路去司务长那边捎带回来的。
亲家钟毓秀在,作为娘家姐姐姐夫兼媒人的田雨跟陈刚两口子,拿出了最大的热情来款待。
所以这会儿,厨房里不仅有羊肉、猪肉,还有一条鱼。
这伙食,堪比过年了。
娄路回撩起袖子:“我来收拾,你看着孩子。”
“你会做饭?”
娄路回老实摇头:“只会包饺子,还是在部队学的,不过我可以学。”
唔...态度很认真,田宓可不是那种奉献型的女人,既然对象提出帮忙,她便抱着小胖丫站在旁边,一边做着口头指导,一边畅想道:“你愿意学,我当然愿意教,这样以后我们也可以一起做饭啦。”
朴实的七十年代军人,完全不知道对象心中的套路小九九,随着小姑娘的话音落下,脑中已然有了温馨的画面。
于是,他的心情顿时就更飞扬了几分。
他们两的...单独的小日子。
真叫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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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男人自己心疼,田宓也不是心狠的,人到底才掉过冰窟窿,所以只让娄路回将羊肉切块,猪肉切片后,便没再支使人。
而是将小胖丫塞到他怀里,然后亲自动手处理其余食材。
当然,该嘴甜的时候,她是绝对不含糊的,做好事嘛,就得留名:“后面交给我,你负责烧火就成,刚好让你妈妈尝尝我的手艺。”
娄路回听话的夹着小胖丫做到灶膛后面:“我妈不讲究这个,她自己一辈子也没怎么进过厨房,对大姐更没这个要求,所以你也不要太有负担。”
刚认识的时候,田宓就从对象口中知道,他上面还有一个大他两岁的亲姐姐。
叫娄苒,也从军,不过却是一名很厉害的军医,人现在在北京,结婚倒是好几年了,就是一直不要孩子,说是没空生,叫两边的长辈很是着急,觉得她是推脱之词。
田宓没有资格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在内心里悄悄佩服,在这个年代,不想生娃的大姑姐,绝对是猛人,真叫人羡慕。
不像她,就是个俗气的家伙,特别识时务,知道护不住自己,便老老实实找可靠的人结婚。
当然,她是幸运的,幸运遇到娄路回这个各方面都满意的对象。
这般想着,田宓拎着菜刀走向蹲坐在灶膛里面,扒拉柴火的男人,然后在他不解的眼神中,俯身对准他的脸颊,“叭叽!”就是一口。
嗯,这么帅,这么乖的对象,得多亲一亲,不然就亏大了,她这人,最不喜欢吃亏了。
突然被亲,娄路回嘴角忍不住就往上翘,刚要伸手将人拉到怀里亲回去,就听到一声奶乎乎的嗓音在两人中间响起:“果果也要亲亲。”
田宓被小丫头逗笑,弯腰也对着她肉嘟嘟的脸颊亲了一口。
“什么亲亲?”就在这时,田雨绷着表情走了进来。
“妈妈,二姨...唔...唔...”
“咳咳...没什么,对了,姐,葛云怎么说?”
田雨果然被转移了话题,她接过妹妹手里的菜刀,开始“哐!哐!”剁菜,显然是把怒气发泄到菜上了:“钱胜那鳖孙果然动手了,小云一开始还不愿意给我看,你都不知道,小半张脸都青紫了,这还是好几天前打的,之前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个丧良心的,钱胜不是个东西,他那妹妹也是个坏的,夫妻俩这次动手,就是钱晶晶挑拨的...”
说到这里,田雨手上的动作更重,声音也带上了哽咽:“宓丫头,你不知道,那个钱晶晶背地里一直喊小云蠢货、肥猪...连钱胜也嫌弃她又胖又丑,简直太欺负人了,要是看不上人家,干嘛招惹?招惹了又不珍惜,呸!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咳咳...姐,姐夫挺好的。”
“你姐夫那是个例!”
“我家...娄路回也挺好的。”
闻言,田雨迁怒的看向端端正正坐在灶膛内,抱着胖闺女的妹夫,亮了亮菜刀:“男人是会变的,婚前不做准,婚后才是看清楚的时候,要是婚后,对我妹子不好...”
娄路回...
田宓憋笑转移话题:“我记得葛云的孩子才六个月吧?”
“可不才六个月。”
“六个月还是在哺乳期,个人体质,这时候胖点不是挺正常的嘛?再说,胖瘦又不是决定一个人美丑的标准,那唐朝还以胖为美呢,而且葛云也不丑啊?”虽然不算美女,但是跟丑也搭不上关系吧,钱家这对兄妹简直绝了,神经病吧,忒气人:“那这事她怎么说?”
提到这个,田雨更来气了,但这一次,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小云就是个憨的,居然跟我说她自己眼瞎,只能认了,往后就守着儿子过,这怎么可能?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怎么可能没有交集?要我说认个屁,人这一辈子,要是自己都认命了,那就完了。”
田宓认同大姐的观点,却又担心她最后弄的里外不是人,逐委婉提醒:“那你怎么跟她说的?其实咱们也不好说太多...”
“姐知道你担心什么,姐不会替人家做决定的,我哪有那么大的脸?就是给她分析了情况,日子想要过下去,就得狠狠给钱胜一次颜色瞧瞧,要么闹大,让钱胜那鳖孙以后忌惮不敢动手,要么告诉娘家,让娘家来人揍钱胜一顿,然后一是一,二是二,给个说法出来,轻拿轻放绝对是不行的,对了,还有那个钱晶晶,就是个搅屎棍,得撵回去,什么玩意儿,吃嫂子的,喝嫂子的,还嫌弃人家,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越说越来气,田雨再一次开始疯狂输出。
田宓也听出了结论,离婚似乎不大可能了。
果然,说不上来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只是觉得心里头闷闷的,大约...就是时代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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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时,得了儿媳为了让她顺心,决定近日就办婚礼的好消息,钟毓秀真的是又惊喜又激动。
先是握着田宓的手好一顿夸,又对着田雨直呼亲家太过讲理,儿子能娶到田宓是百年修得福气云云。
做母亲的,哪有不想参加儿子儿媳婚礼的,哪怕现在不允许敬茶磕头这些,但只要看着他们一起做结婚宣誓,她就觉得此行圆满了...
但满足之中,又不禁生出些愧疚来。
钟毓秀总觉得婚礼太寒酸。
她还攒了好些个好看的首饰,那么些个翡翠、黄金的,不方便随身带,更不可能寄出来,闺女嫁在北京,所以她的那一份结婚之前就给了,但是儿媳的,只能等她什么时候去了北京再给了...
吃完饭,田宓又主动提出带着未来婆婆去参观他们的家。
其实这里的房子基本没差,家具更是部队统一配备,无非就是房子大小的问题。
但架不住做母亲的关心自己的孩子,被邀请后,自然是满心欢喜的应下。
这次婆媳俩没让娄路回陪,手挽着手,姐俩好的就去了新房。
看的家属院里的家属们直纳罕,婆媳不应该是死对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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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天的整修,房子瞧着比之前要整齐多了。
不仅家具配备齐全,就连门口也用碎石碎砖铺了起来。
这样不管下雨还是下雪,门口都不会太脏。
上次田宓过来时,周边还有零星杂草,这会儿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前前后后转悠了好几圈,钟毓秀表示,干净是干净,就是没什么生活气,还得添置东西。
这一点田宓是认同的,她便将之前打算整改的位置跟她说了几处。
当然,她也不傻,没有将所有的想法都说出来,毕竟按她的计划,全部整改完,得花一笔钱。
倒是钟毓秀女士,不仅觉得儿媳妇的想法很好,还另外给了不少的建议,一看就是资深的败家...那什么...一看就知是个有品位,有审美的。
也是这一次近距离的聊天,两人才发现,她们的喜欢意外的相符,都是那种喜欢有点小情调的性格。
还别说,带着滤镜看人,那真是觉得对方哪哪都好。
就比如钟毓秀,本来就因为感激儿媳救了儿子,带上了厚厚的滤镜,如今抛却客气,这么一热乎,那滤镜更是像焊接在了眼睛上一般。
拔都拔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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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区。
就是田宓来时下了火车后,住的那间招待所的位置。
从部队自己驱车,比班车的速度要快上不少,但单程,没有风雪的情况 ,一趟也需要三个多小时,加上回来,一天时间是够的。
但要是不巧半道赶上风雪了,回不来也是正常,所以出发时,两人已经做好了在市区过一夜的准备。
天未亮两人就出发了。
一路顺畅,所以等到达市区时,时间也不过才七点多。
离供销社开门还有半个多小时,两人一琢磨,又去了国营饭店吃了一顿羊肉汤面。
这时候的羊肉汤可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添加剂,纯天然的羊肉,大火、中火到小火,熬上大半天,熬出奶白色的汤,和着劲道的手赶面条下肚,在车上冻的有些僵的身体,立马就变得暖融融。
真暖和啊,田宓眯眼感慨。
娄路回更是出了一脑门子汗。
别说,这样寒冷的天气,来上这么一碗热腾腾的汤面,简直绝了,小情侣吃饱喝足,脸色都红润了几分。
吃完后,他们还在国营饭店里坐了一会儿,享受饭店内的温暖。
当然,也不能坐的太过明目张胆,碗里得留一些汤汤水水的,不然见到空碗,服务员会撵人。
好在很快就到了供销社开门的时间,在服务员第N次黑脸瞧过来的时候,穿戴整齐的两人才相视而笑,相偕着离开热乎乎、香喷喷的国营饭店。
其实,若非必要,这种天气还是猫在家里最为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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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区的供销社其实与镇上的摆设大同小异,除了门脸大了几间,东西种类多了些外,真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好处也是有的,大约是天气太冷,愿意出门的老百姓少,所以供销社内,并没有田宓以为的那般人满为患。
当然,买东西的人还是有的,却绝对算不上挤。
田宓要买的东西很多,除了她跟大姐的,还有家属院里家属们嘱托的。
哪怕她们嘱托要买的东西,镇上供销社就有,但很多人就是神奇的觉得,大城市的东西肯定比小镇上的要好。
田宓虽然有些无奈,却又不好不给带,毕竟将来都是邻居。
于是,一张一张的清单买下来,东西太多,很快就吸引了供销社内全体人员的注目礼,也包括其余的客人。
田宓想,若不是自家对象一直冷着脸,瞧着够凶,又穿着四个口袋的军装,说不得忙的团团转的服务人员早就翻脸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又是憋屈,又是黑脸,却一句废话也不敢多说。
等全部采买好之后,时间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清单上的东西,并没有买全,幸运的是急需品都买到了。
两人没有立马回去,而是去了一趟距离市区半小时车程的六二一农场,去见了蒙古汉子程朗,告知他,他们要结婚的消息。
程朗一如之前见到的那般模样,热情的拥抱过后,便朗声道:“你小子,不错啊,比我猜的要快不少,总算能在过年前娶上媳妇儿了...婚礼订在明天是吧?放心,我会赶过去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娄路回这会儿也有些端不住,他笑道:“带上嫂子跟侄儿他们一起。”
程朗大力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又对着弟妹笑道:“哈哈,都去,都去...恭喜你们啊,结婚啦!”
闻言,田宓仰头看向娄路回,她还清楚的记得,不久前,刚来这边的自己,还因为陌生环境产生了恐慌与怀疑,但这一次,她的心中只有对未来的期待。
回回,我们要结婚了呢!
感觉到了小姑娘有些促狭的视线,娄路回也垂目,对视间,两人都弯起了眉眼。
是啊,他们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