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人的?”
一时间,在这突如其来的寂静里,在见证了宝物出现之后槐诗那惊人速度之后,船上的同伴们再度陷入震撼。
就连亡骸都愣在原地。
无法明白。
你究竟在说什么。
唯有槐诗头顶正道的光,依旧凛然如故。
“还想要狡辩?我才刚走开一会儿,就看到你要偷东西!”
“偷?”
亡骸呆滞着,嘴唇颤抖,看向不远处祭坛上那诡异的岩石之心。
只感觉一阵发自内心的荒谬。
“这分明是我的东西!”
“你知道个屁!”
槐诗郑重的抬起一根手指:“我,作为天会的特等武官,来到境外地狱之后,按照开拓管理法第二小则,自然就具备对这一片地狱的开拓权,所有研究成果的署名权,以及所有危险物品的处置权。
怎么能放任你拿这种隐患重重东西去荼毒可怜的地狱生灵?”
更何况,他可是打心底将这群热情的地狱生物当成了自己的好朋友!
慷慨解囊,无私分享。
自己的船,就是他们的船,自己的归墟就是他们的归墟,自己的成就,就是他们的成就。那反过来说,他们的东西,就是自己的东西,他们的宝贝,岂不就是自己的宝贝了?
可现在,自己的好朋友,竟然趁自己不注意,想要偷自己的宝贝?
“实在是太过分了!”
槐诗怒不可遏:“我明明那么相信你!你怎么对得起我的一片好心!”
轰!
在极度愤怒的状况之下,槐诗抡起石髓馆就砸在了亡骸的脑门上。
阿房巨响。
瞬间,亡骸的骨骼浮现数之不尽的裂缝,竟然没有当场崩溃,而就在死颅聚落中,瞬间却有上千个尸武士被凭空迸发的力量打爆成血雾。
反应过来的瞬间,亡骸的眼珠子就已经烧红了。
震怒咆哮。
“现境人,你欺人太甚!”
槐诗动作不停,阿房再度砸下。
轰!
亡骸的脖颈瞬间断裂,坍塌大半的脑袋挂在肩膀上,城中不知道多少尸武士都在瞬间暴毙。
他的双眸中喷出了实质性的源质怒焰。
“我要杀了你!”
轰!
槐诗没再说话,把他按在地上,举起阿房继续砸。
瞬间,亡骸变成了一滩烂泥,而血池中大量的血液蒸发,令他发出如丧考妣的尖叫:“我跟你拼”
轰!
大地龟裂,亡骸的残躯消散无踪。
尸骨无存。
在其中,有大半是被阿房所轰击,可还有一部分却是他主动舍弃了自己的躯壳。
抽离所有力量,凝结成了阴魂一般的怨灵,他终于挣脱了槐诗的钳制,逃脱。
紧接着,发动了最后的秘仪!
任由影中的归墟将自己绝大多数力量卷走,它的灵魂顺着炼金矩阵已经流入了祭坛上的岩铁之心!
在槐诗的压制和蹂躏之下,他已经彻底陷入疯狂。
不顾惨重的代价,主动将自己作为祭品,奉献给了那一颗沉睡了千万年的邪物!
瞬间,祭坛上,沉寂的岩铁之心再度狠狠的跳动了一下!
雷鸣迸发。
整个地狱好像都开始微微震颤起来。
紧接着,便有惨烈的嘶鸣响起。
亡骸怒吼,宛如瞬间堕入了无穷折磨的烈火之中
在无底深井中,那些涌动的血水骤然井喷,形成了凄红的狂潮漫卷,弹指间,便覆盖了大半个死颅聚落。
来自上位的压制降临!
窒息。
整个锈蚀塔林,数之不尽的残缺巨塔迎来迅速的坍塌,植物枯萎,飞鸟哀鸣,隐藏在泥土之下的蛇虫鼠蚁艰难的挣扎着,可很快便迅速的干瘪成一团尘埃。
仿佛一切的生命都被那诡异的心脏所夺走。
令那一颗岩铁的心脏开始再度的活化,石色褪去,重现生机。
无数触须一般的血肉纠缠在一起,从鲜血之中生长而出,当那些残缺的高塔尽数坍塌之后,从心脏周围形成的乃是古怪的畸形骨骼。
到最后,祭坛轰然破碎。
以整个地狱彻底的荒芜作为代价,往昔统治者在死后所遗留的化石,再度重现出原本的轮廓。
可就算是再多的牺牲和风险,都无法重现那恐怖的威严。
此刻,在那庞大的类人躯体完全称不上完整,超过百米的躯壳上,甚至绝大多数地方裸露出嶙峋的白骨,连骨骼之上都遍布着裂痕。
四条手臂中有两条已经齐肘而断,还有一条干脆没有声张出来。
在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内脏和血肉之后,那不过是一具徒有其型的空壳,就连面孔都不完全,只有肿胀的腐肉覆盖了一小半。
但当它抬起面孔的时候,独眸里就涌现亮光。
宛如永恒的雷霆缠绕在那一道瞳孔之中,纵然死去也不曾消散。
侏儒之王!
那一具心脏的来源,竟然是来自雷霆之海的统治者!
源自无穷尽的风暴和雷霆所覆盖之处,那一片被誉为雷霆之海的地方,乃是覆盖面积达到了数十个深度的地狱汪洋。
而巨人们的后裔,便是那一片海洋当之无愧的霸主。
早在无数时光之前,他们的世界便已经迎来破灭和凝固。可就算堕入地狱中之后,它们的存在依旧延续了不知道多少个纪元,一直持续到了今日,并形成了不逊色于亡国的庞然大物。
他们自称为侏儒,改因如今数十米的身高已经无法同先祖们千百米的宏伟身躯相较,纵然如此,力量却未曾减弱分毫。
此刻,出现在槐诗他们眼前的,便是放逐者的陌路!
在雷霆之海,数之不尽的岛屿中,那些作为统治者的侏儒王们倘若在荣光对决之中失败,便会失去自己一切的权力、配偶与子嗣,背负着耻辱之印的刺青,独自踏上漫漫的放逐之路。
直到有一天再度归来,向着夺走自己一切的敌人复仇。或者,默默无闻的死在某个遥远的地狱之中
也许,在数千年、数万年之前,某个伤痕累累的侏儒王来到了这一片荒芜的地狱,迎来自己的结局。
悄无声息的死于诅咒、旧创或者是胜者的追杀。
巨大的尸体倒下,灾厄蜕变,无数尸骨便形成了直入天空的巨塔。
整个锈蚀塔林,便是从它的尸体中生长而出!
现在,当沉寂了千万年的岩铁之心再度跳动的时候,那一具腐烂破碎的躯壳中就涌现出了狂暴的源质波动。
“你们都要死!!!!”
亡骸的癫狂意识从残存的独眸中流露,感受到此刻自我强大的力量还有这前所未有的虚弱,顿时越发的狂暴。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将所有的冠戴者献祭之后,自己就应该能够蜕变为真正的统治者才对!
哪怕是最弱的统治者,依旧是统治者!
可现在只有一个鹰身女妖作为祭品,就算赔上了一整个聚落,所带来的便也只有这样一具样子货依旧在原地踏步!
而他预定的祭品,从五眼到畸怪,再到虫王,竟然全都被对面给吞了!
没了!
数百年来的谋划连带着家底一起毁于一旦。
现在,亡骸已经陷入了彻底的疯狂。
残存的粗壮右臂抬起,猛然拍在了脚下,将周围无数狗头人和白鳞卫士碾压成了粉碎。紧接着,腐烂的面孔抬起。
独眸中,迸射光芒!
石心疯狂的跳动着,抽取着来自整个锈蚀塔林的生命,令那一只独眼竟然焕发出胜过太阳的恐怖亮度。
就算是此刻震怒无比,但亡骸心中依旧还维系着一分珍贵的冷静哪怕如今自己已经今非昔比,但倘若浪费挥霍这一份得之不易的力量,依旧有着败北的可能。
必须第一时间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给对方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害,才能够彻底的掌握胜利。
必须,攻敌必救!
重创对方。
换而言之,擒贼先擒王!
在那一只独目的俯瞰之下,整个地狱都尽在眼中,一切细微的痕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包括槐诗的一切变化。
但此刻,他根本没有将槐诗放在眼中!
一个冲锋陷阵的烂卒子,纵然强大,但不过是真正强者的工具罢了!而手握着枪,在远方警惕瞄准的福斯特,也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刺客之流
那群现境人真正的首领,他们之中真正重要的存在,早已经被他发现了!
那个自从来到锈蚀塔林,就未曾露面,一直隐藏在幕后,谋划这一切的领导者!
那个纵然战争开始之后,端坐在自己的宝座上,在属下的重重拱卫中,冷眼俯瞰这一切的现境人
真相,只有一个!
狰狞的独眸猛然调转,对准了太阳船,锁定了那个自以为高枕无忧,甚至还在不屑冷笑的对手。
“受死吧!!!”
那一瞬间,船长的宝座上,雷蒙德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呆滞。
数之不尽的雷霆之光化作洪流,巨响之中,来自雷霆之海无穷阴云中所酝酿出的灾厄降临。
万丈雷光自亡骸的独目中喷薄而出。
整个世界在瞬间一片昏暗,所有阻挡在雷光前方的存在都在迎来了彻底蒸发,余波中的热量扩散,就将数之不尽的废墟和狗头人融化、消散,变成了恶臭的青烟。
所过之处,一切都迎来了毁灭。
这便是侏儒王的怒火。
货真价实的,雷霆之怒!
而雷蒙德,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
闪闪的泪光从眼角冲出来,在这一瞬间,本能的从灵魂之中流露出了悲愤和茫然的质问:“草,为什么是我!”
下一瞬间,格里高利所撑起的秘仪如泡影一般消散。
紧接着,太阳船分崩离析,钢铁溶解,彻底报废。
抛弃了实体分身之后,进入冥河模式的太阳船从远方再度闪现,船身之上已经多了一道惨烈的灼痕。
最外层的装甲都在雷霆的轰击之下融化了,铁浆流淌。
在死亡擦肩而过之后,主体依旧还保持着完整,唯有船帆稍显破损,但并没有大碍。可不等雷蒙德松口气,便看到那一道从亡骸眼中射出的雷霆之柱紧追而来。
切割着大地,搅动着岩层,在整个锈蚀塔林中留下了一道深邃的伤疤之后,向着太阳船横扫而至!
“想跑?做梦!”
亡骸咆哮,雷光死死的锁定着太阳船的存在,紧追不放。
太阳船的闪现非但没让他打消怀疑,反而让他越发的确信了,在如此重重的保卫之下的才是对方真正重要的角色。
放着近在咫尺的槐诗不管,他一定要弄死这个该死的混账东西!
让他领教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所招致的后果!
此刻,太阳船全力驱动,过载运行,不断的漂移甩尾,急速变向,躲闪着后面如同附骨之疽的雷霆。
“你妈的,为什么啊!”
雷蒙德甩着舵盘,几乎快要哭出声来。
是槐诗那个狗东西在搞你的啊,为什么要迫害我一个无辜的司机!
只有槐诗忍不住翻白眼。
谁让你光顾着装逼显摆了,别说亡骸,是我我也干你好么!
“保持速度!”
在逃亡之中,格里高利提醒:“没必要跟它硬抗,他体内的源质度数在迅速下降,侏儒王的灾厄在不断的散逸,很快就会跌到比一般冠戴者强不了多少的水平,到时候咱们再慢慢聊理它!”
“那也能跑得掉才对啊!”
雷蒙德死死的踩着过载驱动的踏板不放松,用进所有的力气将舵盘扭到了底,险而又险的擦过了那一道雷霆之柱的追击。
可速度已经没办法再继续维持了!
岌岌可危。
就在那一瞬间,擦过的雷霆之柱却诡异的偏转了一个弧度,迷失了自己的目标,反而扭向了上方,切裂了天穹之上的阴云,最终,消失在无尽的深渊之中去了。
打空了?
紧接着,一声嘎嘣的巨响才姗姗来迟的扩散开来。
当雷蒙德回头的时候,便看到那狂怒挣扎的残缺巨人,还有缠绕在他身上的锁链!
在刚刚,槐诗手中的悲伤之索便延伸出千万米的尺度,缠绕在了亡骸的双腿、肢体、头颅乃至脖颈之上,迅速的收缩
“可笑!”
亡骸嘲弄大笑。
他急了!他急了!
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同巨人的力量相抗衡,甚至不足以动摇着庞大的体重,不过是徒劳而已!
它展开双臂,正要将手中的锁链蹦断,紧接着却看到,槐诗后退了一步,反手将阿房甩在了地上。
大地颤栗,哀鸣。
足以同整个石髓馆比拟的恐怖质量钉进了锈蚀塔林的大地,当槐诗的右手从长锏上扫过的瞬间,便有铁光凝结,化为巨大的绞盘。
悲伤之索破空穿梭,缠绕在了上面,眨眼之间就完成了错综复杂的滑轮组。
当槐诗弹指,愤怒之斧的焰光便自地狱中重燃。
庞大的源质化身降临,拉扯着铁索,悍然撞碎了眼前的废墟,撕裂层层阻碍之后,向着远方狂奔而去。
悲伤之索紧绷,绞盘飞转,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无数火花迸射而出。
亡骸的动作戛然而止,扭转的脖颈僵硬在了原地,紧接着,便在着简单的物理学奇迹之下迸发出清脆的声音。
卡啪!
骨骼脱节的低沉声音扩散,雷霆之柱消散无踪。
亡骸眼前一黑,踉跄的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便是倒地的轰然巨响。
在绞盘的旋转和悲伤之索的束缚之下,它竟然跪倒在地,头颅耻辱的紧贴着大地,难以抬起。
就仿佛面对神明那样。
对着眼前的那个男人,顶礼膜拜!
“别站那么高,我不喜欢仰头看人。”
槐诗抬手,拍了拍他的脸,似是嘉许:
“你看,现在的样子就顺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