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瑀一语落,全场寂静。
顾夫人没想到顾瑀会如此强硬。
一直板着脸的林夫人都露出了意外的错愕。
她对顾瑀不见得多满意,可有顾麟那个废物在前做对比,扭头再打量顾瑀也觉得不错了。
在她的心里,顾瑀虽说是进了会试的考场,可一个在乡野之地混迹长大的人,肚子里能有几两诗书?顾瑀去了也就是个凑数的。
有顾家嫡长子的身世在,有顾家这颗大树在,名声有了就行。
她不指望顾瑀能靠着自己有多大的前程,甚至还觉得这样也很不错。
起码林家的权势能完全控制住顾瑀,他与林云成婚后,想要这人做什么,那还不都是林云一句话的事儿?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顾瑀竟是这样的性子。
林云眼下还没嫁给顾瑀,这人就如此拎不清,敢当着自己这个未来岳母的面儿抬举苏锦,这打的是林家的脸!
林夫人的脸上骤布阴云,目光阴郁地看着顾瑀,一字一顿地说:“顾瑀,这话可不能瞎说。”
“你与我女儿乃是指腹为婚的婚约,尽管阴差阳错耽搁了,可定下的婚约就是不能更改的事实。”
“你身边的那个充其量只是个无媒苟合的下贱东西,抬举她做个妾,那都是林家大度,否则按世家的规矩,这样不知廉耻不敬长辈的小蹄子都是要拉出去发卖了的!”
“妾?”
顾瑀面无表情地看向林夫人,一字一顿地说:“谁说她是个妾?”
“她如何不是妾?”
顾夫人不悦地摁了摁嘴角,冷声说:“无父母之命,无媒妁之言,不请自入者,那就是妾。”
“不过你父亲说了,念在她跟着你时间长有些情分的份上,可不发卖,只是在你与林家小姐完婚之前,她必须住在庄子上,不得惹是生非,这其中利害我之前就与她说过,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
“苏锦,你说是吗?”
所有人的目光转而落在苏锦身上。
苏锦似笑非笑地啧了一声,幽幽道:“夫人之前的确说过,要让我自请下堂为妾。”
顾瑀皱眉:“你同意了?”
苏锦笑了。
“怎么可能?”
顾瑀眉心褶皱缓散,笑着说:“那便是了。”
“你我是夫妻,旁人说什么不要紧,只要你我不放在心上便行。”
“不过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这事儿?”
仿佛是猜到了他下一句要说什么,苏锦好笑地拍了拍手。
“痴人说梦的事儿,提这个作甚?”
顾瑀不太赞同似的嗤了一声,淡淡道:“你要是提了,咱们今日也就不必浪费两位夫人的时间了。”
左右都是谈不拢的,何必浪费时间?
顾瑀的意思明确到让人连一丝怀疑都提不出。
苏锦坐在边上话不多,可字字扎心刺骨。
这两人明摆着就是同一立场的,还非常不把眼前的人放在眼里。
从未受过如此屈辱的顾夫人脸上的温婉再难持续,一点一点趋向青黑。
林夫人脾气相对暴躁些,已经忍无可忍的把手边茶盏摔到了地上。
“糊涂!”
“顾瑀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书中的礼义廉耻都被你扔到了什么地方?”
“你既是跟我女儿有婚约,那就定当履行,否则你就是背信弃义的寡义廉耻之徒!你的仕途,你的名声,还有你……”
“仕途?名声?”
顾瑀带着嘲色打断林夫人的话,漫不经心地说:“夫人有所不知,在遇恩师照拂之前,我就是个下三滥的街头混子,书中道理没学到几分,可骨子里的就是凉薄下流。”
“多的道理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有一点。”
“我的妻子是谁,那是我的事儿,至于您说的婚约……”
他半酸不苦地笑出了声儿,轻轻道:“林家与顾家定下婚约这么多年,等着良辰吉日迎林小姐过门的人一直都是顾麟,与我何干?”
林云要是一直知道他的存在,且一直等着耽搁了花期至今,那或许与他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可问题是,林云不嫁给顾麟的原因是看不上顾麟。
但凡是这两人能看对了眼,那现在只怕是孩子都能去上学堂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顾瑀轻描淡写的把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接过下人端来的点心摆在苏锦手边,淡淡地说:“若早知那日在途中救下的人是林家小姐,那我说不定就拦着夫人不让她救了。”
他说完轻飘飘地看了脸色大变的林夫人一眼,冷笑道:“要不是我夫人心善施救,谁愿意管不相干之人的死活?”
“死了与我何干?”
在门外听了一耳朵憋了一肚子火的宴周听到这里使劲儿拍手叫好,还不嫌事儿大的嚷了一嗓子。
“还说世家大族的礼义廉耻呢,逼着救命恩人做妾,还想抢救命恩人的丈夫,这算哪门子的廉耻?”
“啊呸!纯纯的不要脸!”
宴周嚷完撒腿就跑。
林夫人气了个仰倒。
不知内情的顾夫人茫然四看。
什么救命恩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林云跑出去,险些被玷污的事儿林家不敢说,也生怕别人知道。
顾瑀一句掐准了要害,上一秒还在愤怒声讨的林夫人顿时萎了声气。
顾夫人没了外援,二夫人静默不语,她只能是看着顾瑀咬牙说:“那你是要执意违背你父亲的意思了?”
顾瑀答得简洁明了。
“对。”
他本来也没打算认那个爹。
顾夫人被这简单的一个字气得脸发青,拍了下椅子扶手站起来就说:“我看在你年岁尚浅的份儿上不愿跟你多计较,可此事你父亲和祖母主意已定,只怕是由不得你任性!”
“来人啊,把大少爷请回去!”
“等回到了顾家,自有你父亲定夺对错!”
顾夫人带来的人呼呼啦啦的冲了进来,很快就把不大的花厅挤得水泄不通。
一直拖着下巴看戏的苏锦挑眉站了起来。
顾瑀也缓缓转了转手腕。
要真是动粗的话,那还真是没什么可怕的。
就在花厅内气氛剑拔弩张马上就要打起来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嗓音。
“哎呦呦,这是闹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