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仁溢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天纵奇才,竟然会被一介无名小卒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不止自己,连同他二弟在内的一众师兄弟,都被揍得姹紫嫣红、五彩缤纷、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总之场面很是热闹。
周小渡看着那些倒地呻吟的人,松了松筋骨,长吐一口气。
果然,有火气就不该憋着,及时释放出来才是良策。
她从怀里掏出一锭黄金来,掷到后院的小门里去,“老板,赔偿你家损失的钱,够么?”
布庄老板颤巍巍地掀起布帘,望了外面一眼,“够,够……”
“那我走了。”周小渡拔腿就走,目不斜视,踩到人了也装作不知。
盛余庆跟了上去。
布庄老板下意识想说“下次再来啊”,话到嘴边,又生生给憋了回去。还是别有下次了吧。
卢仁溢看着周小渡的背影,发狠地捶了下地面,问道:“这臭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布庄老板迟疑了一下,“他说自己是盛家的下人……”
“盛家?”
卢三此刻也是晃晃悠悠地醒转,“啊对,他是盛家的小厮,大哥,我们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卢仁溢咬牙道:“那是自然,我卢仁溢若不报此仇,此生誓不为人,我必定要他……咳咳!”因为说急了,一口气没倒上来。
“大哥大哥,我先扶你去看大夫吧!”
长街上,盛余庆小心翼翼地对周小渡说道:“要是他们找咱麻烦,可怎么办啊?卢家势力不小,和盛家又是世交,背后还有一个银枪门。”
“只要跑得够快,就没有麻烦能追得上我。”周小渡无所谓地说道,“怎么?你在怪我?”
“不是,我只是有点好奇,你怎么忽然生气了?”他道。明明上一刻,周小渡还是很温和的状态,下一刻就暴起大打出手。
“我没有生气啊,那个谁自己上来扒拉我的,我不还手才奇怪吧!”周小渡否认道。
“你那已经不是还手的程度了吧……简直是把人当沙包一样打了。”盛余庆道,“你还说自己没生气?”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周小渡瞪眼。
“好的,是我错了,我闭嘴。”他做了一个缝嘴的动作。
“哼……”
周小渡就像猫,小脾气上来的时候,必须给她顺毛,若是执意与她反着来,那她就会炸毛成一只刺猬。这一点盛余庆深有体会。
二人踏着霜月,回到盛府。
周小渡去找老总管。老总管问她,“让你带的布料呢?”
周小渡道:“我没带。”
“嘿!你这小子,怎么让你做什么都做不好!你是成心和我对着干是吧?!”老总管一吹胡子。
周小渡耸耸肩,“哎呀,让您看出来了。”
“姓周的!”老总管气得一拍桌子。
“您消消气,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您以后都不用再对着我啦,因为我,不干啦!”周小渡笑眯眯地一摊手。
“这倒确实是个好消息,你终于发现自己在盛家蛀虫一般的身份了是么?”老总管道。
周小渡收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是呢,所以我决定找个地方上吊自尽去。”
“呃,这倒也不必……你还年轻,有的是改过自新的机会。”老总管面色一僵。
周小渡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跟您开玩笑呢,您怎么还当真了呢?”
“滚!趁早滚!麻熘的,连夜给我卷铺带滚蛋!”老总管咆孝起来。
“得令!”
周小渡回去收拾了包袱,睡了几个时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起身跑路了。为免像上次一样出现挥泪话别的矫情场面,她特地瞒着那些小弟们。
盛余庆早就蹲在院门外守着了,见她出来,敲了敲发麻的小腿,迎了上去,“老大,你这是要逃去哪里啊?你还会回来盛家的吧?”
“那当然,我估计明儿就回来了,你别太想我啊!”周小渡大喇喇地将包袱扛到肩上。
盛余庆低声道:“你到时候……大概长啥样啊?”
“没想好。”周小渡摇摇头。
“那我要是认不出你,你可别逗我玩儿哦,及早给我对个暗号,我心里也能有个底。”盛余庆捂着胸口道。
“我是那种逗小孩儿玩儿的人吗?”周小渡不满道。
“你难道不是吗?”
“嗯,我还真是……”
天色尚且昏暗,所以二人打开盛府大门时,见到那个等候已久的干瘦青年,俱是有些惊讶。
那青年一见到盛余庆,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哑声道:“昨夜角斗场内,公子高义,救我一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愿誓死追随公子,报答您的恩情。”
周小渡瞥了盛余庆一眼,心道:好家伙,就出去吃个席,又是打了只老虎,又是收了个小弟,还是誓死追随那种,这气运之子的天赋技能开始迅速觉醒了是吗?
盛余庆摇摇手,“别别别,我身边不缺人伺候,你走吧,我不要你的报答。”
那干瘦青年眼神暗然,“我知道我这人不堪一用,但是我是真心想要报答公子的。滴水之恩尚要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大恩,若是什么都不做,我于心有愧!”
“我什么都不缺呀……”少年歪头想了想,“唔,你若非要报答我,那就好好活下去吧,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你的妻子。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就帮我攒攒功德、建建浮屠吧!”
他说着,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若是因此多活了几年,那可就是你的功劳了!”
“公子……”
“快走吧快走吧,你再跪在这里,街坊邻里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盛余庆挥着手,将他赶走了。
离开前,那干瘦青年给他磕了一个头。
周小渡看着那竹竿似的身影没入朦胧晨雾里,道:“你别告诉我,你就是为了救这个人,才去打的老虎。”
“答对了!”盛余庆一拊掌。
“呵,你这三脚猫功夫,打一只老虎费老大劲儿了吧?”周小渡嗤笑道,“结果换来一个响头,可真是赚大发了。”
“还好啦!”他摸了摸后颈,有些赧然。
周小渡照着他的脑门就是一巴掌,“你不会以为我在夸你吧?!还没学会走路呢,就搁那大鹏展翅了,咋不能死你?”
“可他要被老虎吃掉了呀,我不能坐视不理啊。”盛余庆捂着脑门,委屈道。
“别人死不死的,关你什么事儿?角斗场里,生死自负,这是规矩。”周小渡冷声道,“能去角斗场那种地方的,有几个是老实巴交的小老百姓?万一他是故意设计诱你上台,给他擦屁股去的呢?江湖上多的是无私奉献,结果把小命也奉献出去,还落不着一声好的蠢货,我看你就很有这方面的资质,因为你看谁都是命不该绝的大好人。”
“消消气嘛老大!”少年扯了扯她的袖子,“我看他不像是演戏坑我的呀,就算是假的,那人命关天的事情,我是做不到不管的……”
见周小渡作势又要打,他解释道:“我这人没什么弘扬正义的大志向,更谈不上无私奉献这个词,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做些好事,不为救济好人、惩处恶人,单纯就是为了自己心里舒坦。
“所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想那么复杂做什么呢?我明白你是想教我保护好自己,对人对事怀有戒备心是好事,但凡事过犹不及,若是筑起高高的围墙,虽然能保护自己,但不也是与这俗世隔绝开了么?”
周小渡深吸一口气,斜睨着他,“这俗世有什么好的?离它远远的,守好你自己就够了。”
“你还说我要皈依佛门呢,我看你才像断绝尘根的……”盛余庆伸着脖子,看了看冷清的街道,“人呢,生长在地上,其实和花草是一样的,都需要有阳光才能活得好。所以啊,我不能因为害怕太阳底下的阴影,就把自己困在暗室里,总是要开门见见太阳,做些什么,把自己照亮才行。”
正是熹微,一线天光乍现于天际,在少年的侧脸上画了一抹金色。
刚说要把自己照亮,就真出现阳光了,这狗屁世界就是卷顾主角啊!站在阴暗角落里的周小渡如是想道,磨了磨后槽牙。
盛余庆扭过头来看她,做贼似地快速说:“人不多,你快走,记得早点回来,我和剂子会想你的!”
周小渡叹息着,被他推上了街。
她随便找了个巷子,一头扎了进去。人刚走没多久,卢家人以及银枪门的萧长老就带着人马,来到盛家兴师问罪。
卢仁溢浑身裹着纱布,被抬在担架上,一边用手帕盖着头脸,免得被人瞧见自己这副威风扫地的尊容,一边扬声道:“你们盛家昨夜有个小厮,在锦绣布庄将我们打伤了,今日必须给我们个说法才行!”
盛羽驰吃惊地命人去将那个小厮找出来,老总管弱弱地凑上前去,悄声道:“老爷,那个小厮,昨晚跑了……”
盛羽驰怒道:“怎么就放他跑了?现在你看我们怎么交待?”
“老奴也不知他开罪了人,他说要走,就放他离开了。”毕竟自己盼着那周小渡离开已经盼了太久了,“老爷,咱照实说就是了,本来也只是个临时招的短工,和我们盛家没有多大关系,他打了人,我们如何能负责?又不是我们让他打的。”
盛羽驰只好照实说了,对面听他说是临时工,自然不依,还逼着盛羽驰将盛余庆叫出来盘问。
盛余庆只道:“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深感同情,昨夜你们也看到了,我曾试图去劝他克制,但是能力有限,实在是鞭长莫及。他走得突然,我也很意外,眼下并不知他去了何处,更无从联系。但你们放心,这件事我会持续关注的,一旦得到他的动向,一定会及时通知你们的。”
卢仁溢被他这番官腔噎得又是一阵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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