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最为不安的当属还坐在堂上审案的胡丁。范青云昨日突然的病倒,今日又是突然的出现,一切的一切都太不对劲了,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就好像自己落入了某个陷阱之中。虽然事实也是如此,但他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坐在公堂上审案的是他,还有豫王和一种百姓在看着,一旦有所差池,那他就是罪责难逃!
“胡县丞,这付迁和陆岩二人明明关押在县衙的大牢中,怎么出现在了公堂之上?”范青云的一句话看起来只是正常的询问,实则无比尖锐,矛头直指胡丁和付迁陆岩的私下串通,只不过旁人听不出来罢了。
“这……周掌柜状告付掌柜和陆掌柜,下官这才将二人带上来当堂对峙……”胡丁现在说话谨小慎微,生怕露出破绽让范青云抓住。
但范青云本来也不是为了抓他的什么小破绽,而是要彻底扳倒他!
“不对吧,付迁和陆岩二人涉嫌买凶伤人,这可是重罪,本官特意将他们分别关押,防止串供。而胡县丞不仅毫无顾忌地把他们聚到了一起,还堂而皇之地将他们带到了公堂之上,接下来是不是打算将这二人当堂释放啊?”范青云的话起得温和,但语气逐渐锋利,最终演变成了愤怒。
“范大人,下官绝无此意啊……若是说下官一时不察,处理不当,下官倒也承认;但若要说下官有任何私心,这下官可是冤枉啊!况且,这付迁和陆岩二人雇凶的事,周掌柜也明确表示没有证据啊!”胡丁也算是为官多年,这种时候还能演得跟真冤枉似的。
“那好,既然如此,我便跟这二人聊聊,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没有犯下这滔天大罪!时间不用太长,半个时辰足矣!”范青云说罢,便命人将付迁和陆岩带到后堂。
只需要等待半个时辰,就能看到这一案的最终结局,不少看热闹的百姓都选择了和堂上众人一起等候结果。
大冷天的,胡丁的背上和手心却一直冒汗,尽管他仍然尽力在保持镇静,但他放在桌下的腿却有些发抖,这已经不是他的主观意志所能控制的了。
另一边,被带到堂后的付迁和陆岩关在两间隔了十来丈的屋子里,绝无串供的可能。这是周羽跟范青云反复强调的,也是突破这二人的必要条件之一。
接下来就是讯问,这一个环节的操作流程周羽也详细地告诉了范青云。
范青云来到关押付迁的房间,抽了张凳子坐下,神情十分放松,就像是胸有成竹一般。
“付掌柜,聊聊吧。”范青云说道。
“不知县令大人想要聊什么?”付迁故作平静道。
“聊聊这买凶伤人究竟是你的主意,还是陆掌柜的主意?”范青云鬼使神差地笑了起来,就像是跟一个朋友在聊天一样。
“范大人,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从没有干过什么买凶的勾当,请大人明察!”付迁作揖道。
“付掌柜,你可要想好了,如果这件事是陆掌柜做的,你却想要帮他瞒住此事,那你可也是有责任的!”范青云像是一个知心好友般提醒他道。
这话说得很有意思,无论付迁说知道还是不知道都有坑,就看他怎么回应,而且不管他怎么回应其实都没用,因为重点不在于这一句能否问出什么,而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没有雇凶,也不知道陆掌柜的情况。”付迁的回答已经算是老道了。
“好,既然付掌柜不知情,那我去跟陆掌柜谈谈。”范青云毫不纠缠,起身就走。
但偏偏就是范青云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却让付迁心里有些动摇了。陆岩本来就在关键时刻没有主见,倘若范青云这样软硬兼施地一逼问,说不定他真的就把一切都撂了。不,不仅如此,他一定还会将雇买凶手的主要罪责推倒自己身上!大限来时,人心难测,更何况是不怎么靠谱的陆岩!
此刻,付迁的心中开始了剧烈的挣扎,究竟要不要承认?或者干脆先下手为强,把责任推到陆岩身上,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万一陆岩没说,自己不就是把他卖了吗?这样是不是太不够义气了?
等等?义气?都大难临头了,还管什么义气?保命要紧吧!但万一陆岩真的没有把他供出来,自己却招了,这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最终,付迁决定再等等,看看范青云审完陆岩的态度再做决定。
若是陆岩没有招供,拿自己也就保守秘密;倘若那姓陆的不仗义,那也休怪付某无情了!
实际上,范青云并没有要严审陆岩的意思。原因也非常简单,告诉付迁说陆岩没绷住把实情都交代了,出于陆岩性格的原因,付迁就算当时不信,心中也会十分疑惑;而若是告诉陆岩说付迁把他供出来了,恐怕陆岩反倒不会相信。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二人的性格不同,这件事真正的元凶首恶更可能是付迁,这也就是周羽利用“囚徒困境”来给这二人摆下心理战战场先决条件。
“囚徒困境”作为后世博弈论的一个基本模型,周羽自然是十分了解的,而且他还曾在《领导学》的课程中就这个理论做过报告,现在终于得以实践。
现在才过了不到一刻钟,两人的情绪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从最开始的还算淡定,现在已经有些焦虑,尤其是付迁,此人已经坐立难安,还时不时地望向窗外。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范青云再次走了进来,仍是一脸风轻云淡地说:“怎么样,现在肯招了吗?”
“范大人,我没有什么可招的。”付迁仍然选择了抗拒。
不料范青云听了此话,摇了摇头,用一种可怜的眼神望着付迁说道:“非常遗憾付掌柜,你错失了最后的机会,陆掌柜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们,他说是雇凶是你的主意,他不过是被迫接受,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他还三番五次的劝阻过你,但你却仍然一意孤行,这才导致周掌柜的好友,锦翠楼的头牌清倌人苏姑娘受了重伤,也让周掌柜大病一场。本来呢,你还有机会为自己辩解,但你什么也不肯说,那就没办法了,现在我们只能相信陆掌柜说的是实话!”
其实陆岩招供的内容是周羽根据自己的设想和推测杜撰出来的,却没想到这和真实的情况已经十分接近了,再有一点点的添油加醋,确实很像陆岩为了推脱罪责的说辞。这下付迁慌了,如此一来他可就是大罪人,难免一刀了!不仅如此,按照目前的形势,陆岩那个小人能够保全性命,甚至可能只是赔钱了事!这也太没天理了!明明是两个人做下的事,凭什么我要一个人担着?
在范青云即将出门的时候,付迁立马叫住了他:“范大人,我有话说!”
范青云顿住身形,笑意浮现,因为他知道,付迁扛不住了!
“付掌柜,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范青云转过身来问道。
“我说,我全都说,但雇凶这件事,不全是我的责任!”付迁慌张道。
“哦?你且细细说来。”范青云又回到了椅子上。
“自从聚仙楼开业,天香居和逸轩庄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付迁开始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实。
“我们实在没有办法,这才想出了这么一条计策,请杀手是我和陆岩一起合计的,钱也是两家一起出的,不能全算在我的头上!”一涉及罪责的承担问题,付迁的语言条理突然变得十分清晰。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你如实回答,本县或许会考虑从轻判决。”
“大人请讲。”
“胡丁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胡县丞是上一任县令秦守开的得力助手,这些年来为各家商户提供了不少便利……”付迁又把胡丁的各项罪名给抖落了出来,却没说胡丁为自己做了些什么,但也够让那狗官喝一壶的了。
“来人,让他签字画押!”范青宇指示道。
一旁负责记录的小吏立马递上纸笔,付迁看着一纸罪状,苦笑一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付掌柜如此配合,本官定会酌情轻判,只是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还望付掌柜有个心理准备。”范青云出门前叮嘱道。
付迁也知道自己罪责难逃,只是默默地低着头,不再吭声。
直到付迁招供,范青云才开始审问陆岩。
“陆掌柜,付掌柜可是把一切都说了,你确定还要硬扛吗?”
“什么?!”
“不信是吧?来,我给你念两句……”范青云拿起那张付迁画过押的罪状开始朗读起来。
没一会儿,陆岩就连忙叫停:“别……别念了,我说!”
就这样,两人双双招供。周羽的计策十分成功,不仅问出了雇凶一事的原委,还让范青云如愿以偿,成功拿到了胡丁的罪证。至此,这场审讯顺利结束。
公堂之上,陈进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周羽站在一旁思考人生,堂下的观众期待着范青云的归来。唯有县丞胡丁,紧张之情更甚。
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而后堂也终于传来了响动,这表示范青云那边完事儿了。
而范青云回来之后的第一句话让众人始料未及。
“来人,将胡丁拿下!”范青云大手一挥,直指胡丁
“是!”几名衙役立马上前将胡丁控制住。
“范大人,这是何意啊?”胡丁装作无辜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让胡丁没反应过来,就连围观百姓都惊讶了,怎么县太爷和县丞大人掐起来了?不,不是掐起来了,是县丞大人被县令大人抓起来了!
“昨日我说是抱病在家,实则是去收集你的罪证,如今又有付迁和陆岩二人的证词在此,胡丁,你的事发了!”范青云举着那状纸,仿佛已经宣判了胡丁的死刑。
胡丁自知大祸临头,也不再狡辩,只是变得眼神空洞,神情呆滞,似乎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来人,将这状纸上的罪吏一并拿下,押入大牢!”范青云同样从付陆二人口中得知了胡定手下的爪牙名单,这次要将其一网打尽!
“各位乡亲,若是有被胡丁这等恶贼欺压过的,现在请一并告知本县,本县当即予以查处!”
范青云的一番话引得满堂叫好,不少人涌入公堂请求伸冤。与此同时,陈进和周羽则是默默离场,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这位县令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