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言是师父最得意的关门弟子。
好像不管什么事情,只要由他来做,总能做到最好,做到完美无瑕。
季景言从来都是近乎苛责地要求自己的。
即使是如今成为万人之上的国师大人,季景言也向来端正自己的言行,一举一动间成为举国上下标榜的对象,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可是,师父总是笑呵呵地对他说:“小言的修行还不够。”
他将天下局给了季景言,说若是有一天能够解开这棋局,修行便能进到极致。
在她之前,季景言总是小心又谨慎地对待那盘棋局的,哪怕是动一下棋子,都会思量一天甚至更久。
直到那天,小家伙儿一个不高兴,将那盘天下局毁得干净。
他将此事写信禀报给了师父,他原本以为师父会对他很失望。
但师父的回信却并没有任何指责,反而写道:天下局开始了。
什么叫开始了?
季景言不懂,那一盘散乱的棋局,分明就已经没办法复原了不是吗?
季景言不明白,但是师父的做法肯定有自己的深意,季景言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师父总是告诫他,可以尝试与他人产生羁绊,这是修行中的一环。
季景言反驳:“心有杂念,又该如何修行?”
师父不语,只是笑着摸了摸稀疏的胡子。
“喵……”
少女不过是那样低低地叫了一声,季景言便感觉到心脏好像抽痛了一下,咽喉像是堵了什么东西,难受得厉害。
“什么?”
他抿唇,缓缓开口,却是妥协地松开了藏在袖口中的拳头。
他输了,他知道的。
暮池听到季景言终于回应她了,两眼放光,手上又用了几分力道,在季景言的后背上比划起来。
【我去见楚砚诀是为了确定一些事。】
季景言不语,也许久没有说话。
就在暮池以为季景言是没猜出她写的是什么,准备再写一遍的时候,男人的声音才缓缓传来:“确定什么?”
暮池敛眸:【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被别的妖抢了机缘?】
季景言微微蹙眉,声音沉了几分:“你是说,楚砚诀也是妖?”
【不是的,我在楚砚诀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气味,跟抢我机缘的那只妖很像,我去确认之后发现,楚砚诀并不是妖。】
季景言身后,暮池微微垂眸,漂亮的眼珠转了转。
暮池已经想过了。
凭借她现在的力量,想要扳倒丞相楚业书或是亲王孔桉都不现实。
但是加上季景言,就不一样了。
——她现在首要做的,就是让季景言知道,楚业书和孔桉不算什么好人。
哪怕是用一些鬼神之说,让他警惕一下。
【这种气味,我之前在那个亲王孔桉身上也闻到过,而且更浓烈,想必是楚砚诀跟孔桉接触过,才沾染上的。】
季景言感受到暮池写完这句话,终于舍得转过身来,他坐起身来,面向暮池:“所以,你去找楚砚诀,是想确定那只妖在哪儿?”
暮池拉过季景言的手:【是,现在我可以确定,那个叫孔桉的应该跟那只妖怪更近。】
暮池一边写着,一边抬眸去观察季景言的神色。
见季景言微微抿唇,仿佛若有所思的模样,她微微敛眉,遮掩住了眼中的神色。
她知道自己的说法不足以让季景言针对孔桉,但必须要让季景言警惕甚至是重视起孔桉来。
有些事情,只要撕破一个小口,后面的事情就会好办许多。
季景言微微垂头,半晌才低沉开口:“所以你去找楚砚诀,只是因为这件事对吗?”
暮池:“……”
季景言这家伙怎么回事?
没注意到她把问题都引到孔桉身上了吗!?
季景言怎么还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虽然心里腹诽,暮池还是在季景言的手心老老实实写道:【只是因为这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暮池的错觉,她总感觉自己这句话还没写完,季景言的心情就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只是一瞬便被他压了下来。
暮池眨巴眨巴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季景言这人,怎么心情阴晴不定的?
暮池挠挠头,正考虑着要不要添油加醋再说点什么,就听季景言再次开口:“此事你不必担心,我会护好你。”
暮池歪歪头,看着季景言心情颇好的样子,好像完全没有将自己刚才的话听进去啊……
【孔桉是坏人吗?】
暮池锲而不舍地询问。
她去观察季景言的眼神,却发现季景言神情不变:“这些事你都不用管,我会处理好的。”
暮池皱皱眉,思索着季景言话里的意思,想着要不再说些什么,就听到季景言闷笑一声。
她的思绪便被男人的笑意带偏了。
抬眸看他,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只手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少女的头上。
“不要胡思乱想了,去休息吧,脚腕上的伤还没好。”
暮池撇撇嘴:知道她伤没好还乱生气哦?
算了,目的达到了,自己也解释清楚了,暮池便想着起身离开了。
只是刚一转身,便被季景言抓住了手腕。
“喵?”
暮池疑惑。
季景言微微垂头,半晌才轻咳一声,缓缓开口:“在这里睡吧。”
嗯!?
暮池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季景言抿唇解释道:“青冥那边应该还没休息,你现在出寝殿的话可能会引人注意,还是在我房间休息吧。”
暮池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就应下了。
季景言起身:“你脚上还有伤,在床上睡吧,我去外室。”
暮池眨眨眼,抓住了季景言手腕:【我在外面将就一晚就好。】
好歹是季景言的寝殿,让人家睡外室好像不太好……
季景言笑笑,按着暮池的肩膀,让她坐在了床榻上。
“好好休息,不许踹被子。”
说完,便从不远处的柜子中拿出一床被子,往外室的方向走去。
暮池看着季景言离开的背影,不觉感叹一声:季景言对猫都这么有爱心的吗?
好像只对身为瑶光公主的她凶巴巴的……
算了,不想了,有床睡自然是好的!
暮池高高兴兴地在床上打了个滚,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熟悉温暖的雪松香气钻进鼻孔,暮池深吸一口气,却觉得安心。
季景言躺在外室的长椅上,似乎是想到什么,轻声叫了一声:“小白?”
“喵。”暮池应声。
“你身上穿的,是之前的旧衣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