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鹤秋的身形微怔。
他们两人,从来都没有谈论过,关于这位的事情。
林鹤秋知道娄靖嘉平日与她关系匪浅,秉持着君子和而不同的观念,林鹤秋就算是与世子有交谈,也是避开这位的。
倒是没想到,今天世子会主动提起她。
林鹤秋的眼中闪过一抹情绪。
会怎么样呢?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中便出现了女子一袭红衣似火,张扬地坐在太师椅上的景象。
暮池是个很嚣张的人。
哪怕今日的筵席主客不是她,她也一定能够轻易地,那样轻易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喧宾夺主。
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林鹤秋分明是不屑于这样的人的,但想起少女双腿交叠,毫不规矩地坐在主位上的情形,他突然感到呼吸一窒。
娄靖嘉没有催促,只是端端地笑着看他。
林鹤秋回神,察觉到娄靖嘉的视线,有一种被看穿的羞耻感。
他刻意冷下语气,沉声道:“像她那样的人,肯定会将整个筵席搞得一团乱。”
娄靖嘉微微挑眉,依旧只是笑着看他。
暮池趴在娄靖嘉的肩膀上,听到林鹤秋这样说,也不觉地点了点头。
看来林鹤秋还是很了解她的嘛~
“如今她不在了,”娄靖嘉弯了弯眉眼,眼中却没有多少笑意,“我便替她,将这筵席搅乱。”
林鹤秋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眼中闪过一抹讶异,瞪大了眼睛沉声道:“世子殿下这是何意?”
娄靖嘉耸耸肩,手上的折扇随之展开,宣纸上的“光风霁月”将少年公子衬得格外朗润。
“表面意思,”娄靖嘉的折扇遮住了脸上的笑意,只露出那双微微上挑的眉眼,“少卿大人这么聪明,应当也猜到孔桉来京的目的了。”
娄靖嘉顿了顿,眼角的笑意消失:“怎么办呢?娄某可见不得孔桉过得这么舒服。”
林鹤秋眉头紧蹙,声音却是沉了许多:“世子殿下这般行事,难道不怕成为第二个瑶光!?”
第二个瑶光吗?
娄靖嘉有一瞬间的恍神。
焦点微微聚拢,再看向林鹤秋的时候,娄靖嘉眨了眨眼。
“可是少卿大人,世上再无第二个瑶光。”
瑶光只是瑶光,是整个南渊唯一的公主殿下。
不再跟林鹤秋说话,他笑着摆摆手,转身向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暮池感觉有些压抑。
娄靖嘉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似乎有些伤心?
她有些不确定地歪歪头,看向娄靖嘉的脸。
娄靖嘉眉眼如故,只是薄唇紧抿,目视前方,看上去好像是有些难过。
娄靖嘉在难过。
因为她?
暮池愣了一下,又乖乖地趴好在他的肩膀上。
行吧,之前可能不清楚,现在看来,这家伙还是有点良心的——
娄靖嘉来到御花园的时候,御花园已经来了不少宾客了。
孔桉来京的势头不小,所以这场宫宴的规模可谓声势浩大。
娄靖嘉揉了揉暮池的小脑袋,轻声笑道:“小心点,走丢了我可不去找你。”
暮池白了娄靖嘉一眼。
——果然,娄靖嘉有良心什么的,都是错觉。
娄靖嘉的出场自然是吸引了在场不少官员和皇室的注意。
他向看过来的人笑笑,姿态从容,一手牵着二狗,肩上趴着一只猫,完全不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几个朝堂重臣见状,已经开始擦汗了。
——世子爷今天是要闹哪一出啊?
今日宫宴事关重大,可不能出什么岔子才是!
虽然这样想,但几个大臣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阻拦这位世子爷两句。
开玩笑,这娄世子平日里看上去散漫好说话,但人家身后的那爹,可是大名鼎鼎的庆安王!
谁不知道这位庆安王脾气火爆,爱子如命!
若是当真驳了他亲儿子的面子,说不定庆安王能直接从封地一路杀过来!
一想到那个场面……
几位大臣缩了缩脖子。
还是命比较重要!
娄靖嘉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自己的座位上,环顾四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旁的季景言。
身为国师,季景言就算是坐在主位上也是应该的,只不过他向来自谦,没有这般计较过罢了。
暮池自然也看到季景言了。
跟踪季景言的时候有些慌张,暮池现在才发现,季景言穿了一身深蓝色的衣裳,庄严但不死板,眼上的眼纱轻轻地绕过他的眼眸,犹如入世的仙人一般。
娄靖嘉戳了戳肩膀上的暮池。
“小白,看到你家国师大人了吗?”
“喵!”
看到了!
“先说好,不许过去认他,要是被他发现我把你带来宫宴,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娄靖嘉笑着威胁道。
“喵!”
暮池原本也不打算连累季景言,祸害宫宴这种事情,当然要是“野猫”才好!
娄靖嘉将暮池从肩膀上抱下来,放在地上,笑得跟个老狐狸似的。
“行了,你去‘玩’吧,等宫宴结束我去接你。”
既然是“野猫”,暮池自然也不能连累娄靖嘉的。
暮池迈着小短腿儿,消失在了人群当中伺机而动。
直到看不见小白之后,娄靖嘉这才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裳,朝着季景言的方向走去。
宫宴很热闹。
只是主人公还没来,各路大臣与皇室也只是相互恭维,拜见着,三五成团议论些什么。
这般热闹喧哗的景象,跟眼前这位国师大人,似乎一点关系都没有。
季景言端坐在蒲团之上,腰身挺直,腰线清越。
腰间挂着的玉佩自然的垂落在他的身侧,季景言抚摸着玉佩,不自觉地想起总爱玩他玉佩的小家伙儿。
周围喧嚣依旧,但是季景言身边,空无一人。
——想来也是,没有哪个人有勇气敢跟这位国师大人攀谈两句。
娄靖嘉除外。
“你来得倒早。”
娄靖嘉毫不客气地坐在季景言身边,打了个哈欠。
季景言依旧坐得端正,听到不一样的声音,他声音平静:“你把马犬带来了?”
娄靖嘉挑眉:“是啊,我家二狗没见过大场面,带它见识见识。”
季景言微微抿唇,倒也没生气。
娄靖嘉向来做事随心,他这样做的意思,季景言也能猜到。
“孔桉大抵会因此记恨你。”
季景言只是提醒一句。
娄靖嘉漫不经心地笑笑:“小爷管他呢。”
季景言便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娄靖嘉环顾四周,有些幸灾乐祸地开口:“季景言,你家小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