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士?
怎么这么熟?
乔老头儿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只是速度太快了,他根本就没抓住。
摇摇头,乔老头儿不再多想,随意跟门卫等老同事寒暄了几句,就往厂子里走。
“这乔老头儿,该不会还不知道吧?”
目送乔老头儿离开,门卫眼底闪过一抹怪异。
“哼!精明算计了一辈子, 早晚吃大亏!”
某个曾经跟乔老头儿打过交道的老职工,冷哼一声,心里则是等着看笑话的热切。
“这些人都怎么了?看我的眼神也都怪怪的?”
“难道大院里的事儿都传出来了?”
“哼!就算再荒唐,那也是老子的家务事,就是领导也管不着!”
乔老头儿知道自己理亏,也知道自己肯定会被人指指点点, 但他已经跌破了底线,反倒没有了顾忌。
梗着脖子、挺起胸脯, 乔老头儿的那股“逆反”劲儿上来了。
不但不顾及厂里职工的异样眼神, 去了办公室,面对冯主任的提醒,他也态度坚定——
“没错!建国的工作,就让他的兄弟乔铜锁顶班。”
“……行了行了,小冯,道理我都懂!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呀,还是赶紧按照规章办事吧。”
乔老头儿很是不耐烦。
这些人,真是闲得慌,一个个的都是属狗的,多管什么闲事儿?
冯主任:……你个混不吝,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原本看在父子两代都是自己同事的份儿上, 冯主任好心的提醒乔老头儿——
别过继什么侄子了,有个厉害的儿媳妇, 比什么都强。
结果呢,乔老头儿这人是好赖不分!
冯主任都被气笑了, “好!好!我给你开条子!”
不听劝, 那就擎等着后悔吧!
冯主任从衬衣口袋里取下钢笔, 扭开钢笔帽,唰唰唰就写了一份介绍信。
啪的一下,盖好了印章。
“行了!让你乔铜锁去生产大队办手续吧。”
“小冯,谢了啊!”
乔老头儿喜滋滋的将信纸拿好,不怎么真诚的道了个谢。
他吹了吹,等印章的红泥印儿干了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折了起来。
“得来!齐活儿!小冯啊,过些日子,我家摆喜酒,别忘来喝啊!”
乔老头儿一边把信放好,一边冲着冯主任招呼了一句。
冯主任:……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家建国的五七还没到吧。
唯一的亲生儿子,死了还不到一个月,家里就要“摆喜酒”?
这人,忒毒、心忒狠!
不可交,至少不可深交啊。
“哎!一定一定!”
冯主任嘴上说着客套的交际辞令,心里却已经在乔老头儿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叉。
……
顾倾城带着乔巧,离开了大杂院, 却没有急着去车站。
她先去了趟供销社。
原主嫁入乔家后,公公跋扈又霸道, 婆婆尖酸又刻薄。
这对公母,根本就不让原主管家。
就连亲儿子乔建国,他的工资都要全部上交,然后从婆婆手里要零花钱。
原主这个刚过门的便宜儿媳妇就更不用说了。
平时去打个酱油、买个菜,婆婆给的钱都是有数的。
就算原主想趁机攒点儿私房钱都不太可能。
以至于原主来了月事,需要买草纸,都要红着脸伸手问婆婆要钱。
幸而乔建国是个疼媳妇的,原主也把丈夫哄得极好。
乔建国心疼媳妇连个雪花膏都用不起,工作之余,还会接点私活。
或是拿些边角料,做点儿小玩意儿,拿去黑市偷偷换钱。
乔建国胆子小,并不敢做的太过分。
但,积少成多嘛。
每个月,他也能赚个三五块钱。
这些钱,他全都交给原主。
原主是个过日子的女人,有了钱,也不会乱花。
她会给自己买点儿雪花膏,或是好一些的草纸。
但也会给乔建国块儿八毛的,让他买盒烟,或是跟同事出去吃个饭。
这,就比马氏这个亲妈更贴心、更周到了。
乔建国愈发觉得还是媳妇知道心疼她。
他愈发卖力的赚外快。
原主的小金库也日益鼓了起来。
昨天晚上,顾倾城去收拾衣服的时候,就按照原主的记忆,拿开床底下的一块青砖,找到了一个铁皮圆形饼干盒。
盒子里有零零碎碎的钱、粮票、油票、布票、工业票等等东西。
顾倾城大致数了数,钱就有一百二十多块!
四年时间,就靠着乔建国偷偷摸摸的干私活,能够攒下这些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原主真的是个持家的好女人,也是踏踏实实想跟乔建国过日子。
可惜啊——
除了这笔私房钱,顾倾城还从乔老头儿那儿要来了乔建国一半的抚恤金和丧葬费。
也有近三百块钱。
再加上方耀中送来的邻居们的捐款。
顾倾城的手里,已经有了五百五十块钱。
在这个年代,五六百块钱,绝对算得上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若是碰到家里有特殊情况的,都能买个工作名额了呢。
顾倾城将大头存到了银行里,只留了二三十块钱在身上。
在供销社,买了两包点心、两瓶酒,还有一些花花绿绿的水果糖。
提着满满的一网兜东西,顾倾城这才拉着乔巧上了长途汽车。
汽车里很是拥挤,人挨着人。
这都快入秋了,天气也开始变得凉爽。
但汽车里却仿佛蒸笼一般。
挤,热,还充斥着各种难闻的味道——汗臭味儿、屁味儿、脚臭味儿,以及鸡屎鸭屎的味道。
顾倾城尊贵惯了,在之前的世界里,也没有吃过苦。
刚刚踏进车厢,她就险些被扑面而来的恶臭熏得头发晕。
不过,顾倾城矜贵归矜贵,却也是个坚韧、刚强的人。
深吸一口气,忍着恶心,她的脸上和眼底都没有流露出嫌弃的神情。
反而非常贴合原主的人设——进城的农村姑娘。
对于坐汽车这种事儿,她是新奇的,是骄傲的。
不能说趾高气昂吧,抬头挺胸、装模作样,也像极了一只小母鸡。
“嗤!”
一记开汽水瓶的声音,在身后的车座响起。
顾倾城挑眉,哦豁,这是自己的“小家子气”被人笑话了。
她没有不着痕迹的打量,而是扭过头,看了后面的人一眼。
原主确实是个有着农村人特有自卑的人,但她也是个爽利、外向的性子。
在城里待了四五年,也有了一些“傲气”呢。
听到有人嘲笑,她不会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般蜷缩起来,而是带着一份“强撑”。
“对不住,我、我妹妹年纪小,她不是故意笑话你的。”
后座的两个姑娘,其中一个大一些的,见顾倾城回头看,便赶忙道歉。
她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乌油油的头发,梳了两个麻花辫,搭在了胸前。
身上穿着白衬衣、灰色列宁装,五官清秀,整个人也透着一股读过书的气质。
出身不好说,但一定受过良好娇养。
顾倾城没有掩饰自己打量的目光。
就这么大咧咧的看着对方。
而另一个姑娘,也就是嘴里发出嗤嗤笑声的人,十五六岁的模样。
打扮更为“洋气”。
已经入秋了,却还穿着白底小碎花的布拉吉。
哪怕是长袖,也该穿个外套。
但人家就是这么穿着,凸显出了纤细的腰身,和轻盈的身姿。
“姐,我怎么就年纪小了!”
布拉吉姑娘有些不满,撅着小嘴就跟列宁装姑娘撒娇。
不过,她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顾倾城的正脸。
“呀!你长得真好看!”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
布拉吉姑娘虽然娇气还喜欢嘲笑人,却是个活泼的性子。
且,一看就是读过书的。
张嘴就念起诗来。
“姐,你看,这是不是就是古人所说的倾国倾城?”
大美人啊,真正的活着的大美人!
布拉吉姑娘眼底都冒起了小星星。
顾倾城:……还以为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势利眼,没想到,竟是个小傲娇+资深颜狗!
顾倾城适时露出迷惑的表情,“什么佳人?啥叫倾国倾城啊?”
好一副没见过世面、没读过书的纯·村姑模样。
绝世大美人,瞬间成了乡野小村花。
苏安琪只觉得自己的滤镜碎了一地啊喂!
列宁装姑娘知道自家妹妹的秉性,见她这副模样,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然后笑着对顾倾城说:“这位女同志,我妹妹没有恶意!”
“她是夸你长得好看,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听到列宁装姑娘的解释,顾倾城这才像个没文化的村妇般,眉眼都是得意的笑,嘴里却还要谦虚两句:“哎呀,还‘倾国倾城’,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我在我们村儿,确实是长得最好的姑娘。”
苏安琪&苏安娜姐妹:……
说着不好意思,结果还满嘴的骄傲。
这人——
“大姐,你的性格真好!”
穿着碎花布拉吉的苏安琪,笑得眉眼弯弯,没有半点反讽、嘲笑的意思。
呜呜,她是真的觉得大姐姐好:长得太好了!
这么一张仿佛从古人诗词里走出来的美人儿脸,看着都欢喜呢。
哪里还会在意她是个没文化、没见识的村妇?
这一次,列宁装的苏安娜没有责怪妹妹,而是有志一同的点点头——
这位女同志,长得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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