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城病倒了,韩鼎没有帮忙隐瞒,直接让人请了太医。
卫夫人很快就收到了消息,“好啊!好个狐媚子!才来伺候了我半天,就敢装病!”
此时此刻,卫夫人最讨厌的女人,已经成功从余莲变成了“周倾城”。
她烦躁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嘴里翻来覆去的骂着“狐媚子”几个字。
梁嬷嬷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声都不敢吭。
她其实很想提醒自家夫人:“夫人,少夫人应该没有装病!”
周氏的体弱,从她极小的时候就有传闻。
成亲前,梁嬷嬷代表卫夫人去周家相看,用的借口都是“探病”。
且上午的时候,顾倾城那副苍白虚弱的模样,梁嬷嬷全都看在眼里。
以她多年内宅争斗的经验来判断,梁嬷嬷敢打赌:这位是真的!
不像之前的余莲,那位才是真的在装病。
“不行!我不能让她毁了我的二郎!”
卫夫人此时的模样,在某种程度上,跟韩鼎有些相似——偏执!
自己认定的事,不管合不合理、靠不靠谱,她都不会改变。
旁人的劝说,她也根本听不进去!
“夫人!您先别急!”
见卫夫人又开始暴走,梁嬷嬷不能再保持沉默。
她对卫夫人是真的忠心,自然事事都要为她考虑。
“现在世子对周氏,估计正在兴头上,您若逼得太紧,反倒会起反作用。”
梁嬷嬷柔声劝着。
她没说出口的是,此时的韩鼎,就跟之前帮着余莲作假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当然,那时卫夫人、梁嬷嬷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当韩鼎真被余莲给迷住了。
卫夫人在韩皇后的建议下,选用了“以毒攻毒”的办法。
故意找来周氏这么一个绝色、病弱的美人儿。
虽然新婚当日,“真相”就揭开了。
但,若是换个角度去想,韩鼎帮韩鼐背锅的事儿能够被戳穿,跟周氏还是有些关系的。
如今,卫夫人认定的狐媚子,从余莲变成了周氏。
众人现在都已经知道,余莲和周氏的情况不一样。
然而,韩鼎的状态却是相似的。
过去他为了余莲,能够顶撞夫人。
现在为了周氏这个新婚妻子,还不定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而卫夫人却很难再找到一个比周氏更美、跟病弱的棋子了。
她若想收拾周氏,就只能亲自上阵。
可这样的话,事情就又回到了原点——很容易伤了母子亲情啊。
韩鼎不是六岁的孩童,他十六岁了。
早已不是需要母亲做主的年纪。
母子间的感情就这么多,实在伤不起啊。
卫夫人之前就是顾忌这一点,才会想出“驱狼逐虎”的计策。
“……不会的,我的二郎,最是、最是乖巧!”
卫夫人这话说得,自己都没有底气。
她的怒气也仿佛被扎破的气球,呲呲呲,很快就被放光了。
“算了,这次就先饶过那个狐媚子!”
卫夫人捏紧帕子,她早有感觉,随着儿子的长大,自己对儿子的掌控力越来越小。
儿子看着似乎很怯懦,好像非常听话。
可,卫夫人自己却很清楚,儿子决定的事,她反倒没有办法改变!
唉,果然儿大不由娘啊。
都怪那些狐媚子,是她们教坏了我的二郎!
卫夫人决定暂时放过周氏,却不甘心,暗暗的骂个不停。
她决定了,等过些日子,二郎对周氏的新鲜劲儿过去了,她再连本带利的整治周氏!
……
傍晚,顾倾城吃了药,缓缓醒了过来。
她刚睁开眼,一个阴郁文弱的少年郎便闯入了她的视网膜。
顾倾城有片刻的失神,一双又圆又大的杏眼中,满都是带着天真的茫然。
仿佛一个孩子,又像一只单纯又无辜的小鹿。
【不对,不是小鹿。】
【她的眼睛,好像那只小狗。】
韩鼎猛然跟顾倾城的双眼撞个正着,竟有些许的恍惚。
他无比强悍的记忆里,瞬间浮现出一只可爱的小狗狗的模样。
水汪汪的眼睛,干净而纯粹。
关键是,那双眼睛里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人,只有他这个主人的倒影。
韩鼎很喜欢那只小狗,一度将它当做宝贝。
可惜——
回想到幼时的一件事,韩鼎阴郁的眼睛里竟诡异的带着一丝猩红。
【韩鼐该死,我果然没有做错!】
【唔,不知道事情般的怎么样了。老头子多久才能收到我送给他的这份‘惊喜’呢?】
韩鼎的脸,明明还是那种透着怯懦的娇娇小少爷的模样,可他脑海里闪现的却是无比残忍、血腥的画面。
顾倾城智商有限,猜不透韩鼎的心思。
但她的直觉非常准。
嘶!
那种危险的感觉又来了。
心悸、发慌,冒冷汗。
幸而顾倾城演技精湛,又有一具“病弱”的身体。
她的惨白虚弱的模样,非但不会引起韩鼎的怀疑,反而让韩鼎愈发相信她——
这个小傻子啊,果然不是装病!
她的身体虚着呢。
“夫君,我、我是不是又做错了?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
顾倾城压下那股莫名的恐惧,继续扮演她天真烂漫的小美人儿。
“我知道!”
唉,这么单纯,还这般信任自己。
韩鼎盯着顾倾城的眼睛,对她的兴趣愈发浓郁。
他已经将这个小傻子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许任何人欺辱、磋磨。
“放心吧,以后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
韩鼎声音很轻,却有着莫名强大的力量。
“可、可夫人——”到底是你的亲娘啊。
我可是爱屋及乌的人。
顾倾城眨巴眨巴大眼睛,略带为难的说道。
“接下来,母亲会很忙!”
不只是母亲,还有父亲,呵呵,韩鼎忽然很期待,当韩鼐的消息传回来后,那个虚伪的老家伙,会有怎样的反应。
……
“什么?你说什么?”
三天后,韩晏要准备离开京城,返回北疆了。
不想,却收到了一个让他不能接受的噩耗。
报信的是韩晏安排给韩鼐的部曲,韩家的家生子,最是忠诚。
他跪在地上,风尘仆仆,形容憔悴。
他眼底更是带着深深的恐惧与绝望,“回、回禀将军,在前往西北的路上,少将军的马忽然惊了,少将军跌、跌断了脖子!”
当场就咽了气,他们这些下人,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韩晏嗓子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嘴里泛着浓浓的铁锈味儿。
惊马?
还被跌断了脖子?
开什么玩笑!
他的大郎,他的儿子,三岁就开始学着扎马步,五岁就开始学骑马。
他的马术,比自己这个父亲还要精湛。
以他的身手,马即便意外受了惊,也能在第一时间自救。
他怎么会死?
还死得这般轻巧?
偏偏跑回来报信的人,是他最信任的部曲。
韩晏对他的信任,远远超过韩鼎这个亲儿子。
部曲不会说谎,更不会故意欺瞒。
所以,他的大郎,他悉心培养的继承人,就、就这么死掉了?
韩晏的身形开始摇晃。
他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喷出好大一口血。
傍晚,前院堂屋,摆放着一具棺材。
韩晏坐在棺材旁,不到一天的功夫,他的头发竟都白了。
韩鼎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看到骤然衰老的父亲,他眼底满都是欢快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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