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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厉元朗视线能及的范围之内,眼睁睁看到,于劲峰在和张景福面对面交谈前,首先伸出右手。
张景福略作迟疑,方才和于劲峰的手握在一处。
随后,于劲峰的左手轻轻拍了拍张景福的右手。
张景福才将左手放上去,双方四只大手紧紧相握,张景福更是眼含热泪,非常激动。
这一幕,看似普通,却包含着许多东西。
想必,也只有当事人清楚,涵盖的是什么。
轮到陆临松,张景福竟然主动伸手,握手时,陆临松感伤道了一句:“节哀。”
张景福激动的一个字没说,频频点头。
原本尚天河交代厉元朗的那些话,因为此情此景,完全用不上。
厉元朗站在岳父稍后的身位,准备一走而过。
却不成想,张景福同样伸手,厉元朗不能不当着摄像机的面,和张景福握手了。
“节哀顺变。”
握手之际,厉元朗说出这句话,张景福神情复杂,有悲伤、有憋闷、还有难言之隐。
反正,作为目前张家子女中的老大,张景福一连串的动作,值得回味和感触。
十点二十分,八名礼兵荷灵,伴随着低沉哀乐,缓缓走出告别厅。
于劲峰、陆临松、闫慧光、王铭宏、尚天河、林维宽等人,以及新晋的杜宣泽、冯滔等一干众人,还有张寒启的家属,缓缓跟在灵柩后面。
站成几排,目送张寒启的灵柩抬上灵车。
之后,于劲峰将率领在场众人,乘车前往公墓,送张寒启最后一程。
而像陆临松、袁顺强、钱征这些老同志,办公厅他们考虑到年龄大,身体等各方面因素,就没有护送张寒启去公墓,各自乘车返回。
毕竟都是垂暮老人,公墓作为人生终点站,年龄越大的人,越不愿意面对。
一个是触景生情,另一个是对死亡的恐惧。
都说死亡不可怕,那是年轻人的想法。
真正到了年岁大的时候,死亡是最为忌讳的词语。
即便这些有信仰的老同志,同样不能免俗。
坐在红旗轿车里,陆临松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厉元朗也把嘴巴闭严。
一直回到家里,厉元朗跟随岳父走进他的书房,翁婿两人才有机会坐下来交谈。
躺在躺椅上,陆临松感慨万千。
“元朗,我和张景福握手时,能够感觉出来他的无奈和伤感。”
“是的。”厉元朗点头赞同,“劲峰同志与张景福握手的画面,我十分有感触。劲峰同志主动握手的动作,代表着张家子女可以安心了。”
陆临松抬起胳膊摸了摸额头,有感而发,“张至宝一个足够了,况且寒启同志刚刚离开,尸骨未寒,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做什么。”
“你看到没有,寒启同志丧事规格非常高,明天还要举行追悼大会。举国上下要组织党员群众收看,降半旗致哀,停止一切娱乐活动一天。”
“寒启同志是一个时代的符号,全国哀悼,也向世人展示我们是一个团结奋进、继往开来的集体。”
“你刚才所说劲峰同志和张景福握手画面,的确是给张家子女吃下一颗定心丸。”
“事情不能做绝,该给的还是会给。我们还有很多退下的老同志,不能伤了他们的心。”
“倒是张景福主动和我还有你握手,我认为他是触景生情。自己父亲曾经让众人仰视,如今驾鹤西去,他的子女从高处跌落到凡尘,还要看别人脸色行事。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们难以承受。”
“最主要的是,张家子女没有从政,当初只顾着做生意,忽略了最为重要一环。”
“得罪我倒没什么,得罪你,指不定将来会怎样。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也不能保证未来。所以,张景福是在这种复杂且矛盾心理下,做出最合理的举动。”
厉元朗从岳父的话中,领会到深层次的意义。
张景福和张安禄的举动,一个是从陆临松身上联想到他们自己。
另一个,他们不想得罪厉元朗。
四十多岁的副省级,将来前途发展到何种程度,谁也不好预测。
万一发展好了,由此得罪陆家或者厉元朗本人。
于劲峰不追究,不代表他们就万世太平。
只是受制于人,他们不得不做出拒绝陆临松参加父亲丧事的要求。
好在尚天河受于劲峰委派,居中协调。
如若不然,这个手能不能握在一起,还真不好说。
话题有些沉重,厉元朗话锋一转,提到陈子枫身上。
他从头至尾,都没看见陈子枫露面。
“八九十岁的人了,能不出来就不出来,侄子儿子都出了问题,哪有脸面见昔日的老同事、老部下。”
陆临松如是说:“陈子枫不属于时代人物,最多算是风云人物。他和寒启同志不一样,自然,对待他的态度也截然不同。”
“据我所知,他的身体不是很好,和寒启同志末期差不多,病魔缠身。要不是有好的大夫和好的药物支撑,指不定……”
陆临松长吁短叹,看得出,随着年龄增大,曾经一起共事的老同志纷纷离世,他也会越来越伤感,越来越孤独。
“爸爸,您什么时候回楚中?”厉元朗换了一个话题。
“我再住几天,怎么也要等寒启同志追悼大会结束之后。你多时回若州?”
“晚上的机票。”
厉元朗这次来京城,没有麻烦泯中省驻京办和若州驻京联络处。
公是公,私是私,公私分明,这是厉元朗的原则。
倒是在临行前,厉元朗让司机开车,专程去了一趟公墓,祭奠父母。
昨晚和妹妹叶卿柔通过电话,了解妹妹最近单位事情多,就没要求她和自己一同前往。
王铭宏从十月大会上退下,身上兼任的另外职务,要等到明年三月初的会议之后,方才完全离开领导岗位。
公公离休,妹妹不再像以前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对工作认真负责起来。
人走茶凉,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从公墓出来,司机将厉元朗送至机场。
航班是晚上七点半,厉元朗走进机场,办理好登机牌,已是六点整了。
机场里人满为患,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乘客。
厉元朗拿着登机牌,寻找排队最少的安检口。
走到十五号的时候,这里人相对较少,前面只有不到十个人。
厉元朗排在队伍后面,专心等待。
无意中一瞥,前面有一个女人背影,正在伸着双手,接受一名女安全检查人员,用仪器进行全身扫描。
好熟悉!
厉元朗禁不住仔细望过去。
女人转过身来,正好面向厉元朗。
距离相对较远,却不影响二人四目相对。
谁都大吃一惊!
怎么是她!
没错,女人正是两年未见的郑海欣。
梳着波浪卷发,白色高领衫,黑色长裤,彰显出高挑身材。
郑海欣看见厉元朗,也露出惊讶神色。
不过,她很快转身,做完安检取自己的东西,再也没看厉元朗。
偶遇郑海欣,厉元朗既激动又焦急。
当初郑海欣不辞而别,就此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厉元朗有好多话要和她说。
毕竟抚养儿子郑立好几年,万般无奈之下全身而退。
这个情,时至今日厉元朗都没机会表达。
于是,他挤到最前面,和一人商量,说自己有点急事,能否先去安检。
对方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打量厉元朗几眼,点头答应。
随后走到最后面重新排队。
厉元朗连声感谢,掏出身份证走进安检区。
一来一去,耽搁十来分钟。
过完安检,大步走进候机厅,望着熙熙攘攘的客流,厉元朗一时泛起难来。
偌大的机场,一百多个登机口,三个航站楼,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
何况,郑海欣有意躲避,好不容易见了一面,就这么匆匆而过,连句话都说不上,厉元朗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