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早已习惯顾宁的嚣张跋扈,太后见了也只是眼角抽搐了一下,又是惋惜没能成了顾宁跟楚云逸的好事,又是庆幸还好没成事,就顾宁这么个性子,的确不配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但楚云逸却是大步上前,大手猛地往前伸,眼见要碰到顾宁了,春玉跟紫环齐齐上前,将他的动作给挡了下来。
「殿下这是要做什么?」顾宁紧张退后,脸上满是惊恐,「你难道还因为之前那件事耿耿于怀?可让你跟顾清秋躺在一张床上的又不是我?」
楚云逸满脸怒气,正要开口,却被太后一个眼刀划了过来噤了声。
「云逸,给宁儿赔礼道歉。」太后冷冷开口。
纵然心中再多不服,然而面对太后这张冷脸,他又不得不压下了那口恶气,然而让他向顾宁赔礼道歉,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斜着眼瞥着顾宁,双唇紧闭,就是不肯开口。
顾宁暗暗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楚云逸这人不仅渣,心胸还狭隘,之前他顺风顺水,自然是风光霁月的端王殿下,可一旦挫折不断,他那些小心眼子就一个个冒了出来。
顾宁双手环抱胸口,用下巴看人,让楚云逸又恼怒起来。
但太后没再给两人相争的机会,她脸上满是慈和的笑:「宁儿,今日宣召你入宫,主要是有事请你帮忙。」
「太后娘娘不必这么客气,即便三皇子殿下对不起臣女,臣女也绝不会将这笔账算在您头上。」顾宁神情诚恳真挚,偏偏她说出的话,让太后倍感不适。
作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从未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眼前这个野丫头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但想到楚云逸之前所说的那些话,她到底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亲孙子。
太后有着极佳的养气功夫,纵然对顾宁十分不满,脸上也依旧能装出慈和的笑:「宁儿,你这些日子不在京城,恐怕还知晓你皇伯父的病情之凶险。」
「为了照顾他,这些日子以来我费劲了心神,眼见他快好了,我又快倒下了。」太后说着,就拍着顾宁的手,感慨着摇了摇头,「我身边也没个可心的晚辈,好在是你回京了,我就想着让你在宫中陪我一段时日,替我解解闷。」
「这整个皇城都死气沉沉的,只有你这样鲜活的人儿进来,才能增添些生机。」太后语重心长地说着,在她身边,楚云逸眼神紧锁在顾宁身上,仿佛想要透过这一双眼睛看穿顾宁的真面目。
但顾宁漂亮的脸蛋上仍是那副天真懵懂的神情,面对太后的要求,她想也不想就一口应下了:「好啊!只是……」
她迟疑着低下了头,楚云逸来了精神,暗道这次一定要抓住顾宁的马脚。
「可是宫中到底不比家中,我的吃穿用度……」顾宁说着,害羞的低下了头,声音细如蚊吟,「恐怕有些大。」
楚云逸眉心重重地一跳,他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你当自己是什么身份?能留在皇祖母身边伺候是你们全家的荣耀,你怎敢挑三拣四?」
他见顾宁久久没说话,还以为顾宁是怕了,脸色稍缓,正要给颗甜枣时,便见顾宁叉着腰,气势汹汹的瞪着他。
「若是留在宫中要受这样的折辱,我宁可去死也不要留下来!」
顾宁语速极快,没给楚云逸反应的机会。
她的确是有这个嚣张的资本,有着裴家作为靠山,即便是楚云逸也不敢动她分毫,因此楚云逸只能睁大了眼睛,狠狠地剐了眼顾宁。
太后头疼极了,连忙让人将楚云逸请了出去。
「宁儿。」待殿内只有两人时,她又道,「云逸也是担忧我的身子,你不要同他一般计较。」
顾宁坐在她下首,听
了这话,便撑着脑袋,认真的点了点头:「也是,三皇子殿下向来是有孝心,这都是一脉相承的,之前他在您寿宴上闹出了那样一桩丑事,皇上为了您都褫夺了他的封号,皇上对您这样孝顺,三皇子殿下也定是有样学样。」
「您放心,臣女绝不会与他计较。」顾宁又道,「这失意的男人嘛,情绪总是不稳定的。」
顾宁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太后的伤口上撒盐,她这儿子跟孙儿可都不孝顺,尤其是上次寿宴,简直让她所有的脸都丢尽了。
她看了顾宁好几眼,语气莫名:「宁儿果然大有长进。」
「被未婚夫与亲姐姐双双背叛,若再不长进,那可真就成蠢的了。」顾宁眨巴眨巴双眼,十分认真,「太后娘娘,您可不要嫌我总是与三皇子殿下针锋相对,我着实是不愿再看见他。」
说话时,顾宁黑白分明的桃花眼中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了一抹泪光。
太后见了,那点狐疑又被压了下去,到底是之前顾宁的痴情形象根深蒂固,她之前对楚云逸爱得痴狂,骤然发生这样的变故,由爱生恨才是正常,若还是跟之前一样,那她倒要怀疑顾宁的用意了。
「好了。」她温和地拍了拍顾宁的手背,「我已经让孙嬷嬷替你将偏殿布置好了,你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你先回去休息。」
顾宁点点头,收起了面对楚云逸时张牙舞爪的模样,乖顺地跟着孙嬷嬷往偏殿走了。
待孙嬷嬷回到偏殿时,已经是傍晚暮色降临时分了。
「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您是不知道县主她……」孙嬷嬷欲言又止。
见了她这副神情,太后立刻皱起了眉头。
孙嬷嬷叹了口气:「县主一到偏殿,就挑出了不少毛病,那桌子不是紫檀木的她不要,床褥不是云锦制成的她不要,老奴无奈之下,只能连忙让人去找了紫檀木与云锦来,还有其他的茶杯瓷器也都换了。」
闻言,太后紧锁的眉头逐渐放开。
她冷笑了一声:「裴家的确是这样教养女儿的,之前安阳随哀家去行宫时,那些用具便都被大长公主换了,若用了其他的东西,她身上就会起红疹,这样娇养出来的女儿,也只有顾致远那样的窝囊废能够忍受了。」
说到这,太后眼神间划过了一道利刃:「顾致远那个外室可还安分?」
「已经有些日子没她的消息了,老奴会派人去越州多打听打听的。」孙嬷嬷连忙道。
太后皱着眉,无端感到了一股不安的情绪蔓延开来。
偏殿内已是焕然一新,在顾宁的要求下,所有的东西都被换了,只剩下了那几盏还算精致的宫灯
顾宁坐在软塌上,手肘撑着窗台,懒洋洋地看着眼前这几朵开得正盛的梅花。
「县主就不担心吗?」紫环忧心忡忡的给顾宁斟了杯茶,小心斟酌道,「太后娘娘的态度有些奇怪呀,就算是要侍疾,也不该是您来宫中。」
「你瞧她满眼精光的模样,哪里像是得了病?」顾宁轻哼一声,「不过是想要通过我拿捏住裴家罢了。」
紫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宫中还有咱们不少眼线,奴婢一定会保护好您的!」
「你放心。」顾宁清闲的靠在窗台上,伸出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接住了从屋檐落下的雨滴,「只要裴家一日不倒,我就一日不会有危险,反倒是她们,该担心自己的处境了。」
紫环正在思索顾宁这话中意思时,便听顾宁刁蛮的声音响起:「怎么敢给我用旧茶?快去叫人将所有的茶都换了!还有这些吃食,我又不是羊整日吃草!我要吃会仙楼的菜,速速让人去会仙楼给我打包一桌子的晚食过来!」
这还不算完,顾宁一手叉腰,一手在这些晚食上指指点点,声音足够让门外伺候的宫女听得分明。
顾宁的要求没人敢不从,她的要求一提出,就有人去禀告了太后,太后长年食素,听顾宁一番「羊吃草」的话,气得心口疼,待传话的人奉了口谕去会仙楼买吃食时,忍不住内心怒气,宽袖一挥摔碎了好几个茶杯。
而在偏殿的顾宁,在大闹一场后,正美滋滋的坐在浴桶中沐浴。
不过,即便是在沐浴时,她也不忘挑挑拣拣,门外足以听见她的声音,几个宫女硬着头皮,根本不敢说话。
正在这时,灯火昏黄处,春玉走了进来。
见到春玉,几人像是看到了救星:「春玉姑娘,县主正找你呢!」
春玉点点头,并未开口,只是背对着几人走进了寝殿。
几人见状,皆是松了口气。
「吱呀」一声,门被关上。
顾宁在沐浴中,听到这声响动,只当做是春玉进来了,并未在意,然而寝殿内良久都没有其他的声音响起。
这时,她察觉到了不对劲,余光往外一撇,只见屏风后面,一个身着衣裙的高大身影正站在屏风后,一动也不动。
顾宁心中惊慌了一瞬,下一刻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紫环去会仙楼了,春玉向来是寸步不离她,能让春玉悄无声息离开的,也只有……
「谢宴!」
就连顾宁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中充满了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