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下,风雪反倒没有那么大了。
燕煜落入了一片柔软的雪堆中,在地上滚了一圈后,除去身上沾满了雪,其他地方倒是没有任何损伤。
几个下属脸色仓皇地朝着他跑来,如同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小心翼翼地将他身上的雪全都拍走:「殿下,您没事吧?」
「并无大碍。」燕煜捂住胸口,「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鲜血在雪地上尤为刺目,让一众下属顿时慌了手脚。
但在稳住体内翻腾的气血后,燕煜却摆了摆手:「正事要紧,这些小伤待下山后再治疗也不迟。」
说罢,他便看向了前方。
按照地图上的记载,宝藏就该在这处山崖的一个山洞中。
只是眼前这片山崖十分光滑,上面连歪脖子树都没有,一眼看去,便能将这座山崖悉数看光了。
突然间,燕煜的内心生出了一股不安的预感。
他缓慢起身,蹒跚着朝着崖壁走去。
这处崖壁在常年的风吹雨打下十分光滑,燕煜摸上去时,并未发觉任何人工雕琢过的痕迹,而再往远处看,也是如此。
在燕煜身后,这些个下属们的脸色也变了。
「这……」一个藏不住事的下属惊呼一声,「这里根本没有山洞!」
瞬间,燕煜便阴沉下了一张脸,眼神锐利的看向说话的下属。
那下属脸色苍白,连忙低下头去,然而他的一席话,还是让众人本就紧张的一颗心更加悬到了嗓子眼,那地图上分明有所记载,可为何会没有山洞?
突然间,燕煜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惊人的想法:「地图被调包了。」
他的眼前,闪过了顾宁天真懵懂的那张脸,以及顾宁身边那道高大深沉的背影。中文網
此话一出,顿时让众人意识到了此事的不对劲。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莫非是那个县主故意给了咱们假的地图!难道她也知道地图上记载的是先帝私库的下落?」
「不可能!知道这个地图的人早就死了,她又从何而知?只怕是你们办事的时候漏了马脚,引起了她的怀疑!」
燕煜心中的戾气止不住的上涌,他闭上双眼,在心中仔细思索了一番,最终咬牙道:「不管她知不知道地图的作用,我们都务必要将她手中的那张地图夺过来!」
他十分自信,这世上知晓私库下落的,也就只有楚国先帝,与那死去的太子了,他们商议时,只有太子身边的小太监偷听到了,那小太监机灵,在宫变时便逃走了,逃到了燕国,是他收留了这个小太监,这个秘密也是小太监给他的回报。
如今小太监已死,这世上只有他才知道那地图中蕴含的深意。
正当他们商议时,上方的山崖上突然响起了几声惨叫,随后,十几具尸体被抛了下来。
燕煜看到他们的脸,危机感顿生,高声道:「立即离开这!」
然而他的话音刚是落下,不远处被白雪覆盖的深深密林中,就走出了一群人,他们身上穿着白衣,与雪地融为一体,这也是他们没有被发现的原因。
燕煜见到这群人,再也顾不得探究顾宁此举的用意,运上轻功,如一只轻盈的燕子一般,在雪地上掠过,迅速地冲着前方唯一的出口而去。
他带来的下属个个都是高手,在发现有埋伏后,迅速做出了反应,有的拼死拦下了埋伏的人,有的则是跟在燕煜身后,迅速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燕煜的轻功极快,加之大雪纷纷,轻易便遮住了人的脚印,身着白衣的一行人将留下来的人处理干净后,见了无痕迹的雪地,最终还是没有上前追捕。
「走。」为首的人一招手,他们训练有素地往后撤退。
落后的几人压低了声音,「殿下猜得没错,燕国质子果然偷偷逃出了京城!好在咱们提前知道了风声,在这设下了埋伏。」
「是啊,咱们楚国的宝藏,是绝不能落入燕国质子的手中的!」
随着风雪渐渐平静,雪地上的人声也悉数消失。
在积雪下,一人伸手爬出了雪坑中,被冻得青紫的一张俊脸上,露出了滔天的杀气。
「楚云逸!」燕煜念着这个名字,咬牙道,「总有一日,本王会让你付出代价!」
在这几番埋伏下,留在燕煜身边的只有三个下属了。
他们同样被冻得青紫,方才为了躲避追兵,他们不得已将所有的衣裳全都扒下,这才能埋在雪下,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殿下,咱们该往何处去?」
京城已经发现他们逃走了,肯定是回不去了,可若是回燕国……
燕煜闭上双眼,复又睁开,他已经从盛怒中平静下来:「回燕国。」
「可皇上他对您……」下属欲言又止。
燕煜闻言,低低一笑:「若非为了楚国的宝藏,本王又怎会故意示弱换得质子的身份?此次回燕国,本王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了。」
他说罢,便步伐坚定地往北走去。
越州城内,百姓们神情激动,堵在了入城的街道两旁,看着入城的这支军队。
「长宁县主与谢将军当真将黑虎寨藏着的那批财宝找到了?」
「这不就摆在你面前吗?那几个箱子沉甸甸的,马车都将咱们城内的路压出了一道道印记,一定是装着金子银子!」
「还有那几十箱木头箱子被小心地抬着,里面也一定都是贵重的东西!」
「光是那些露出来的布匹,都值不少钱,拿去西域,最少能换一斛珍珠回来!」
百姓们议论纷纷,但无一例外,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对于他们而言,值钱的不是这些从黑虎寨找出来的财宝,而是安宁!
他们越州的百姓这二十几年来,外有匈奴侵扰,内有盗匪横行,但凡是有些能力的,都搬去了其他州府,也只有他们这些贫困或是难舍故土的人才会留在越州。
等了二十几年,青年等到如今已是两鬓斑白、饱经风霜的中年男人,曾经风韵犹存的少妇也柱起了拐杖,颤颤巍巍地看着军队入城。
他们的容颜皆已老去,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了,没想到在他们失去希望之前,能够看到这一幕。
随着大批的箱子被搬进了郡主府,在府衙的方成玉终于得到了消息。
衙役来通传时,他正在同姜谦下棋,两人坐在窗边,身形皆风度翩翩,看上去就是饱读诗书的名士。
然而在听到衙役传来的消息时,方成玉一张脸上瞬间布满了褶皱,他轻抚着胡须,想要缓解焦虑,却扯痛了自己的下巴。
「方兄,你看走眼了。」姜谦放下黑子,黑子将白子团团包围,就像是方成玉现在的困局。
方成玉想要回以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可他扯了扯嘴角,只能僵硬地看着姜谦:「姜兄,你有什么好法子?这些财宝可都是要给……」
「为今之计……」姜谦抬起手,微微一笑,「只有明抢了。」
闻言,方成玉脸色一变:「明抢?你可知除去那三千亲卫外,谢宴手中还握了五万的军队!你除非是搬来一支同样的军队,不然又怎么可能将东西从他们手中抢回来?」
姜谦笑着摇了摇头:「方兄,你是太着急了,难道你忘了我们在关外还有一群帮手,有他们几千人在,足以困住
谢宴的那支军队,至于剩下的三千亲卫……北都护府不是有方将军在吗?不如让他们伪装成盗匪,将那批财宝抢出!」
这个计策可以说是极其大胆,方成玉一时间都不敢答应。
「方兄,只有这一个机会了,若是带不回殿下所需的银子,你我就算有十颗脑袋,也不够殿下砍的!」姜谦语重心长地劝说道,「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说罢,他站了起身:「长宁县主短时间内不会回京,你还有机会。」
就在姜谦即将离开时,他听到了方成玉的声音。
「好。」方成玉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虚弱道,「我答应你,但对付那三千亲卫……绝不能让我大哥出面!」
姜谦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却听方成玉道:「女人嘛,都是心善的,我见长宁县主身边跟了个小女孩,说是路上捡的孤女,我们不妨照葫芦画瓢,找个人去接近她,若是将她绑了,再换取银子,不仅能拿到殿下所需的银两,还能让流言倒向裴家。」
「本应该救助那些受难百姓的银子被拿去救了长宁县主,你说……天下人会怎么看她?怎么看裴家?」
方成玉的一番话,让姜谦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还是方兄厉害,一下就能想出这么好的计策!这可是一箭双雕啊!」
郡主府内,顾宁撑着下巴,仔细地欣赏着眼前的美男。
她的眼神紧紧地停留在谢宴身上,无论谢宴站着还是坐着,她的眼神始终不曾移开。
见此情景,岳荣迅速朝着岳明使了个眼色,两人不约而同地上前,挡住了顾宁的视线。
偏偏他们还十分正经:「郡主,其实大长公主派属下等人来越州,还有一桩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