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玉站在谢宴对面,低着头不敢说话。
过了片刻,谢宴将一卷地图递给了春玉:「这是假的。」
春玉赶紧将东西收好,当即就要离开,但谢宴却喊住了她:「还有这张真的地图……」
「县主说了,放在您那就好了。」春玉飞快道,「县主说,您这比她那更安全。」
谢宴先是一愣,随即就轻笑起来,他唇角向上勾起,是极为愉悦的笑:「她真是这么说的?」
这张地图对顾宁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那个小财迷却愿意将真正的地图交到他手中存放……她的信任,让谢宴心情甚是愉快。
春玉连忙点头:「正是!昨夜的那些刺客,仿佛就是冲着这张地图来的,县主的营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她担心地图被人抢走,便让奴婢找人伪造了一张假的地图去迷惑敌人。」
「可知那人身份?」谢宴脸上笑意全无,凤眸中的目光再度变得冰冷。
春玉小心翼翼地瞥了眼他,又飞快地低下了头,就是不敢开口。
随着帐内的气氛越发冷凝,春玉承受不住,这才小声道:「县主怀疑是燕国质子。」
「为何?」谢宴皱眉,连他都不知道地图在何处,也是因为顾宁的偶然发现才得到这张地图,燕煜为何会如此确定地图就在那日下山崖的人身上?莫非他是知晓地图就被藏在那处山洞中?
春玉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但县主是这么怀疑的。」
「县主的计划是什么?」
「还未想好,想必是要细细筹划。」
春玉一字一句斟酌回答,谢宴紧皱的眉头就没放松下来。
「我会派人盯着燕煜,你只需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谢宴淡淡道,「至于引蛇出洞的计划,不如让县主交给我,若县主出了意外……」
「若有人想伤害县主,必得从奴婢的尸体上踏过去。」春玉正色道。
谢宴微微点头,不再多言。
春玉会意,立刻离开了营帐。
夜深时分,无人察觉到她的动向。
盯着顾宁营帐的几人一直等到了好几天,也不曾发现任何端倪。
不过,就在他们即将放弃时,突然瞧见了他们盯梢好几日的营帐有了动静。
秋高气爽,山谷中都是鸟叫虫鸣,很是惬意。
一早,便有人在溪边浆洗,随着日头升高,人越来越多了,各个都捧着大堆的衣裳被褥,本就不宽的小溪两岸,全都是浆洗的丫鬟,一直从天不亮洗到了大中午。
「也不知是哪家的人将外头的跳蚤带了进来!我家小姐今日一瞧见那跳蚤,吓得都快晕过去了,身边伺候的两个丫鬟都被拉下去打板子了!」
「我家公子也快吓晕了,可苦了咱们这些人,只怕要在这待上一整天了!都怪那作恶的人!」qs
原来是从昨夜开始,就有好几家发现了营帐中有跳蚤,都是些身娇体贵的主子,发现自己被褥上有跳蚤这样的脏东西,这还得了!当即就让丫鬟捧着东西来溪边浆洗了。
而随着这几家发现了跳蚤,临近的几家都有所发现,如此一来,这条小溪人满为患,浆洗衣裳的声音夹杂着几声抱怨,很是热闹。
蹲守在附近的几个探子互相对视一眼,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们连忙在人群中搜寻,果然发现了裴家的丫鬟。
顿时他们就激动起来,神情自然地走进了营地内。
与其他家一样,裴家也将东西全都摆在空地上晾晒,还有不少丫鬟婆子在那检查,不肯错过一只跳蚤。
顾宁的营帐更靠近中心,探子一走进去,就听见了几个丫鬟
在抱怨。
「县主未免也太讲究了,那跳蚤又没传到咱们这来,可偏偏她还要将所有的东西都摆出来晾晒,连睡的床都不放过,还有这些箱笼,一个个都重死了,咱们怎么搬得动!」
「行了,别家也都是这样的,你就别抱怨了,你难道忘了那个被打折腿的丫鬟了?依着县主的性子,若她身上发现了跳蚤,那你我这条小命只怕都要没了!」
「这些箱笼重死了!」丫鬟抱怨着,却还是同人走进营帐,准备将箱笼搬了出来晾晒,但她瞧着空荡荡的营帐中那几个箱笼,目光便落在了最突出的那只小木箱上,「这木箱是哪来的?当初咱们来围猎场时,好像没带这样小的木箱。」
「这样小的木箱,肯定不是从京城带来的,前几日我见县主狩猎回来,好像就捧着这么一只木箱,莫非是她捡来的?」
「好在没捡什么大箱子,不然得累死我们这些干活的!」
「县主前些日子看话本多了,竟是舍不得扔下这只箱子,想要从里面找出些能够修炼的秘籍呢!」
几个丫鬟说着,又笑了起来。
探子耳朵灵,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他紧紧地盯着营帐,见那小丫鬟一脸疑惑地捧着只木箱走了出来,就大大咧咧地晒在了地上。
他眼前一亮,心情愈发的激动起来。
方才听那两个丫鬟说话,他已经能肯定这就是自家殿下要找的那只木箱了!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探子内心激动万分,他穿着一身杂役的衣裳,灰扑扑地,在一众干净利落的裴家下人中尤为明显。
几个眼尖的丫鬟瞧了他,晦气的将他赶了出去。
探子遗憾离开,但却将木箱的模样深深地记在了脑子里。
一处树下,燕煜轻咳几声,对面的女子便满眼的心疼。
「煜公子,你身子弱,早些回去休息吧,可不要受了风寒。」
「这是我给你做的香囊,是从御医那得到的方子,能凝神静气。」
说话的人,正是唐如兰。
她一见燕煜的第一眼,就深深地被燕煜这双温柔多情的湛蓝双眸吸引了,只可惜这样温润如玉的男人,是一个敌国质子。
就算她对燕煜好感再多,也不敢更进一步,但每日见上燕煜一眼,她的内心又得到了满足。
她说话时,目光一直落在燕煜的脸上,羞涩又热情。
燕煜垂下眼眸,将唐如兰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又是一个蠢女人。
他掩下心中厌恶,冲着唐如兰作了一揖:「多谢唐小姐关怀,只是这香囊……」
说着,他无奈一笑,虽未继续说下去,但已经足够让唐如兰明白他的意思。
男女授受不亲,她这样大胆地将自己亲手绣的香囊给燕煜,的确是有些大胆了。
「是我没有思虑周全。」唐如兰低着头,羞涩道,「我见煜公子身体虚弱,今后就多给煜公子做些滋补的药膳送来。」
她说着,双眸中隐含期盼之意。
但燕煜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拒绝的十分干脆。
唐如兰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燕煜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在她身后,丫鬟一头冷汗:「小姐,您出来这么久了,还是早些回去吧,不然的话,一旦夫人问起来,您找煜公子的事就瞒不住了。」
闻言,唐如兰脸上的那点小女儿情态荡然无存。
她冷冷地甩开了丫鬟的手,恨恨道:「回去做什么?又要听母亲在那游说我嫁给谢宴吗?」
「可谢指挥使样貌不比煜公子差,前途更是不可限量,您若是能……」
「那有何用?」唐如兰咬牙道,「他身份卑微,当初可是顾宁身边的一个小小侍卫!我怎么会嫁给一个顾宁随意打骂的人?那我成了什么?」
说罢,她便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开。
燕煜往前走了许久,直至身后那道身影消失不见,他才停下了脚步。
随从见他脸色难看,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一个能让他高兴起来的消息。
就是在这时,一个杂役匆忙赶了过来,脸上带着喜色:「殿下!」
「小声些!」随从狠狠地瞪了眼他,「这周围可都是人!」
杂役一听,声音忙低了下来:「您要属下找的东西已经有下落了!」
「当真?」燕煜冷淡的眼神瞬间变了,他紧紧地注视着杂役,眼中有着剧烈的情绪波动,「是一只木箱?」
「正是!」杂役点头如捣蒜,很是肯定,「今日营地内闹了跳蚤,不少人家都将东西搬出来晾晒,属下特意去裴家看了,果然在长宁县主的营帐外瞧见了一只小木箱,听那几个丫鬟说,这只小木箱的确是长宁县主从外面捡来的。」
「听闻是长宁县主看话本走火入魔了,觉得这只捡来的箱子里藏有什么秘籍,便一直留在了身边。属下仔细地瞧了那只箱子,上面雕工很是精细,十有八九就是您要找的那只箱子!」
杂役的话,让燕煜欣喜,也让燕煜生出了许多怀疑。
「长宁县主……」
燕煜将这个名字翻来覆去地念了几遍,眼神愈发地幽深了。
不知为何,许多事情中,都有这个女人的身影,一些巧合多了,那就不是巧合了。
「好端端的,跳蚤是怎么回事?」燕煜沉声询问。
杂役挠了挠脑袋:「每次秋猎都会有这么些奇怪的事,毕竟这靠着围猎场,一些老少爷们图方便,扛着猎物一回来便睡下了,难免会有跳蚤,那些夫人小姐个个矫情,每次都要来上这么一回。」
燕煜眼眸闪动了一瞬,还是做出了最终选择:「既然知晓了东西在长宁县主那,就多派些人,时常往她那转一转,最好是能在这段时间就将东西拿到手。」
「是!」杂役连忙点头,「她们的东西要晾晒一整天,傍晚还有晚宴,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
不然依着顾宁营帐的防守,他们根本做不到不惊动其他人。
燕煜回想起裴家的层层护卫,眼神一暗。
「既然如此,那就好生计划,最好是不动声色地将东西拿回来,上次的行动,已经让营地戒严了,这次绝不能再失手了。」
燕煜的告诫,下属们都记在心里。
上次他们趁其不备,能够全身而退,可若是这次惊动了其他人,再想全身而退那可就困难了……
杂役的脸色极为沉重,使劲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