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从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转移，转眼，已经是两周之后。
周六下午。
楚离早早就赶到工人体育馆，做个人首场演唱会的最后的彩排。
体育馆外的大屏幕上，播放着演唱会的宣传片花。
中间三个大字，格外醒目——
「双面人」。
这是楚离演唱会的主题，也是她最新单曲的名字。
此时，距离演唱会开始还有几个小时，广场上却已经满是远道而来的粉丝。
大家握着应援牌，准备着为自己的偶像加油。
结束彩排，楚离走进后台休息室。
一眼就看到已经坐在沙发上的云熙。
看到她进来，云熙笑着迎过来：「准备好了？」
楚离点点头。
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云熙注视着好友的脸。
「你要有点心理准备，粉丝们可能不会那么轻易接受。」
「我知道，我已经准备好了，迎接一切狂风暴雨。」楚离垂下脸，「是我骗了所有人，我应该承担这个后果，就算是挨骂，也是我活该。」
这一次的演唱会，她将正式对外宣布，她的女孩身份。
结果如何，没有人可以预料。
但是，这一步，她是必须要走的。
这一点，云熙当然也明白。
拉过她的手掌，云熙笑着将准备好的礼盒放到她手上。
「祝你好运，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从今天开始，你才是真正的楚离。」
接过礼盒，打开包装，楚离轻轻翻开盒盖。
盒子里，是一只精致的香水瓶。
「这是？！」
「我特意为你配的香水。」云熙笑着向她眨眨眼睛，「你最喜欢的梨子味。」
楚离打开瓶子，轻轻喷了一点在手腕上，嗅了嗅。
空气中，有淡淡的清新梨香。
微微有点甜，但是并不是腻，隐约还有一点雪松和薄荷的淡淡清洌。
那是楚离最喜欢的味道，像是秋天早晨，从树上摘下来的一颗新梨。
「我好喜欢，谢谢你，小熙。」
云熙看看时间，站直身，伸开双臂拥住好友。
「加油，小离。」
楚离点点头，将她送出门外。
廊道里，唐肆一身西装，已经在等待。
看到云熙出来，男人主动迎过来，扶住云熙的胳膊。
尽管此时的云熙还只是刚刚怀孕，唐肆却已经将她当成准妈妈一样对待。
当真是捧在掌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只恨不得每一步都扶着她。
看到唐肆，楚离抿了抿，想要向他问问商黎的情况，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就算是问了又怎么样呢？
这一次的演唱会，她的宣布已经做得很大。
如果商黎真的还在关注她，自然会知道。
如果他不想来，她问了又有什么用？
「那我们先过去。」
向她点点头，唐肆转身扶着云熙离开。
这时，助理也带着化妆师和造型师过来。
「楚哥，该化妆了。」
助理笑着提醒，楚离轻应一声，转身回到化妆间。
拉开柜子，从里面取出准备好的表演服。
「开始吧！」
40分钟之后，演唱会正式开始。
楚离出现在台上的瞬间，现场的所有粉丝都跟着激动
起来。
瞬间，尖叫声、欢呼声、掌声爆棚。
楚离向大家行礼之后，缓缓直起身。
「谢谢大家的支持，在演唱会开始之前，我要正式做一个说明。今晚的演唱会除成分之外的所有收入，都会转入慈善基金，用来帮助那些……失去父母的孩子们，或者那些需要救治的父亲或者母亲，希望所有的孩子都有一个完整而幸福的家。」
场内，再一次响起掌声。
「楚离，我爱你！」
「离哥哥，我们支持你！」
粉丝位的声音，一次次地响起。
音乐声响起，楚离缓缓开口，唱出她的成名曲——《千万分之一的机率》。
「据说，一个人遇到另一个人的几率是千万分之一。
遇到你，我大概已经耗光所有运气。」
唱着这些熟悉的歌词，她情不自禁想到商黎。
这两周，她曾经无数次拿起手机，想要给他打个电话。
每次却都是临阵退缩。
她不知道，她该如何开口，真的好害怕，听到他的拒绝。
「如果。
可以。
再给我一个千万分之一的几率。
如果。
可以。
我会笑着对你说：嗨，我喜欢你！」
一曲终了，全场尖叫。
楚离却湿了眼睛。
可惜，她再也没有这千万分之一的机会了。
一首歌一首歌地唱，她卖力地唱，卖力地唱，整个人都全情投入……
演唱会，高潮连连，渐入尾声。
工作人员伴舞的时候，她回到休息室，打开柜子，取出最后那一套演唱服，换到身上。
舞者们结束表演，灯光暗下，全场都安静下来。
随后，钢琴声幽幽地响起。
楚离的声音也跟着响起来。
「最后一首歌，《双面人》！」
一束追光灯投下来，映亮钢琴前的楚离。
她一身西装，看上去就像是男生的样子。
脸上却戴着一幅假面。
「大多数人都知道我的一面，以为我足够坚持勇敢。
只有你知道，我的另一面是懦弱。」
这首歌是她特意为这一次的演唱会写的歌，也是她写给商黎的歌。
「自始至终，我都戴着面具。
只有在你面前，都是最真实的我。
可惜，我还是失去你。
在我终于敢于面对自己的时候。」
取下话筒，她从钢琴前站起身。
站到舞台走前面。
「一面坚强。
一面软弱。
一面想要自由。
一面想要逃避。
双面的人，到底哪一个是真的？
双面的我，到底哪一个是真的？
受够了，软弱和逃避。
受够了，退缩和躲闪。
现在，我要扯下伪装，展示出最真实的我。
或爱或恨，由你。」
抬手右手，她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扯开西装。
面具去掉，露出化着妆的脸。
西装扯掉，露出里面的裙衣。
裙摆滑下去，已经长长的发，精致的妆容……
站在所有人面前的，赫然是一个漂亮女生。
全场，静默。
粉丝们没有想到，楚离会有这样的造型亮相。
环视四周，楚离深吸口气。
「今天，站在这里，我要向你们所有人道歉。
我骗了你们所有人，我不是男生。
如你们所见，我是喜欢穿裙子，喜欢口红，喜欢漂亮的高跟鞋……女生。
因为一个个人原因，我一直穿男装，假扮成男生的样子。
如果这样的我，让你失望了，我向你道歉。
对不起。
但是，从今天开始，我不想再伪装，我要做……
真正的楚离。
或爱或恨，由你！」
弯下身，她深深向众人鞠躬。
观众席上。
楚妈妈早已经是满脸泪水。
事隔十年，女儿终于可以重新恢复女儿身。
坐在一旁的楚爷爷，也是目光深沉，没哭，却也湿了眼睛。
这是第一次，他看年轻人的演唱会，也是他第一次，真正看到楚离唱歌。
在心里，老人家很为孙女骄傲。
不仅仅是因为她过人的音乐天分，还有她勇于面对的勇气。
台侧的工作人员、助理……
都傻了。
台下的观众也傻了。
人群中，一人站起身，抬起两手，将两手在半空中重重鼓响。
云熙和唐肆也跟着站起身，抬手捏住嘴唇，云熙响响地吹一声唿哨。
「楚离，我支持你！」
唐肆没说话，却也是用力为她鼓掌。
几人这一带头，粉丝们这才反应过来，开始为楚离鼓掌。
偶像是男是女，其实并不重要。
在这么红的时候，她敢说出真相，这份勇气已经足以让人动容。
「谢谢，谢谢！」
楚离缓缓地抬起脸，摄影机推过特写，将她含泪的眼睛，投影到大屏幕上。
「借着这个机会，我还想向一个人道歉。当初，是我的退缩和胆怯，伤害了你，对不起。
如果……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个千万之一的机会。
我一定会对你说：
我……
我喜欢你！」
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向商黎道歉。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方式。
只是可惜，他可能也听不到了。
「谢谢，谢谢你，谢谢你们！」
再次向大家道谢，楚离吸吸鼻子，转身走向后台。
「等等。」
身后，嘈杂的声音里，熟悉的声音。
楚离转过脸，看一眼身后。
台下，一片黑暗。
那么多的人。
刚刚的那一声，似乎只是她的幻听。
怎么可能啊，他怎么可能会在？
她收回目光，准备走下后台。
身后，却突然响起尖叫声。
楚离错愕的转过脸。
只见一个人影正跳上舞台，旁边的保安忙着冲过来，想要拦住他，却被对方甩开。
那个人，跳上了舞台。
灯光映亮他的身影。
男人一身西装，衬衣却依旧散着两颗纽扣，手里还捧着一束花。
桃花眼里，笑意晏晏。
楚离错愕地转过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商……商黎？！」
她的耳麦还接着，声音经过音响响稳全场。
保安们原本冲过来，还要再阻止，听到她的声音也都是停下脚步。
商黎站在她不远处，笑着开口。
「没错，是我。我接受你的道歉，现在……再给你一个千万之一的机会。」
楚离笑起来，眼泪也落下来。
她大步奔过来，一把扑过去，抱住他的颈。
「对不起，那天早上我……我去敲你的门了，我……我还去医院找你，我还去了机场……可是，我……我没追到你。」
「我知道。」商楚抱住她的腰，「我后来给医院打电话，李主任告诉我，有一个漂亮女孩子，哭着去找过我。」
「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笨蛋，我女朋友开演唱会，我怎么能不来？」
二人的声音，经过音响传遍全场。
云熙和唐肆并肩站着，注视着场上相拥的男女，同时露出微笑。
不远处，楚妈妈和楚爷爷也都是一脸笑容。
台下。
楚离没有再说话，只是用力抱紧面前的商黎。
这难得的千万分之一的机率。
这一次，她要紧紧地抓在掌心。
永远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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