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小声,但很认真,带着点不服气,像是想要厉逍知道他的进步,或许还可以夸夸他的意思。
他从前总是哭,卖可怜,用眼泪来让厉逍心软,但其实厉逍不喜欢他这样,在厉逍离开他以后,他渐渐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慢慢也就学会不再哭了。
难过的时候当然不是没有,想厉逍想得睡不着的次数更加多,快乐和伤心,眷恋和绝望,交织成对厉逍的思念,在很多个夜里啃食着他的心脏,他觉得好痛啊,痛得张嘴就是哭喊声,那声音他自己听来都觉得可怕,于是只能缩在被子里,死死地咬住枕头,他从天黑的时候一直哭到天亮,眼泪泡湿枕头,等他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在梦里他见到厉逍,厉逍背对他,不肯让自己牵他的手,厉逍甩开他,背对着他越走越远,他在梦里也还是哭。
但是无论醒来或者梦里,不管他怎么哭,厉逍都已经不要他,不会再出现,不会因为他哭得要断气了就心软,不会再哄他。
他终于意识到分开时候厉逍对他说的:“你总是哭,如果没人再听你哭,没人再心疼你了,你怎么办,还要继续哭吗?”
后来慢慢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不再哭了。
有一次他下楼,不小心一脚踩空,从楼梯上一直往下滚到楼底,摔得脚骨折也没有一滴眼泪掉出来的时候,那一瞬间他想到厉逍,甚至是有点开心的。
当时他好想见到厉逍,对厉逍说,你看,我现在真的不哭啦。
他想让厉逍知道他已经变了,他已经不是厉逍讨厌的那个时郁了,厉逍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厉逍希望自己做的,他也都好好地,认真地去做了,他已经按照厉逍的要求,在日复一日的努力里,把自己变成厉逍喜欢的样子了。
可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厉逍已经丢下他,不想再看见他了。
时郁语无伦次,混乱颠倒地说起这些事情,把当年遗憾没能让厉逍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地说给厉逍听,就好像一个后进生,终于取得了一个很大的进步,忍不住急切地想要炫耀给对方看。
他还是有点不服气,絮絮说着:“……你总是说我爱哭,其实我也没有很爱哭的,后来我再也没哭过了,这点痛就更不算什么……”
他的辩解没有能够说完,厉逍不能再听下去地,伸手把他按进了怀里。
时郁的声音一下卡住,就像珍珠断了线,不能再连续下去了。
厉逍紧紧搂住他,扣住他脑袋的手指都有些发抖,却想努力做出温柔的样子,他声音沙哑地说:“……对,你现在很厉害了,这点痛也不会让你哭。”
“但是,但是,”厉逍蓦地失了声,他停住了,喘了口气,才继续说,“你现在不用那么厉害,觉得痛的话,就可以哭,觉得委屈,就可以说……你不用忍着,好不好?”
时郁愣了愣,一时几乎没听清厉逍说了什么,等他确定了厉逍并不是在开玩笑,却又陷入新的困惑,不知道厉逍的标准怎么又变了一种。
但是他总是很听厉逍的话,于是他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然后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但是眼睛干干的,什么也挤不出来,半晌,他睁着眼睛,露出一种有些无措的表情,为难地说:“可,可是……我好像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