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记忆又浮现出来,带着一种青春时代的朦胧甜美,和现在成熟高大的人不动声色地重合在一起,时郁微微晃神,又忍不住露出了一点微笑的神色来,他乖乖地点头说:“我知道啦。”
厉逍说了不在意,也就真的看不出嫌弃的样子,甚至时不时地拆下时郁的表带,抚摸他的伤疤,或者在上面落下亲吻,时郁知道他大概是出于愧疚,或者是心疼,想要安抚自己,于是每次也都没说什么。
又一次做完之后,时郁疲惫不已,昏昏欲睡,被厉逍一抱上床,就缩进对方怀里睡着了,第二天睁眼的时候,一抬手想看时间,触目却是一条狰狞伤疤,一下把他给吓得清醒过来。
时郁这才想起,昨晚做到一半的时候,厉逍又摘下了他的表,对方最近好像对这里有种上瘾,总是将他的手腕扣起来,一点点地,用舌尖或者牙齿轻轻地啮咬舔舐,好像是想要用自己留下的痕迹,将那个伤口覆盖过去。
大概是后面太累,他忘记把表重新戴回去了。
室内窗帘拉得很紧,阳光一丝都漏不进来,但是微微昏暗的视线里,时郁还是能清晰看到自己手腕上蜿蜒的,曲折的痕迹。
实在太丑陋了,如果不做好心理准备,突然看见的话,怎么可能不被吓到呢?
吃早餐的时候,时郁把盐当成了糖,一口豆浆下去,差点被咸死,再打壶新的又来不及了,于是非常丧气。
厉逍就安抚他,豆浆没了还能牛奶泡油条嘛。
时郁看起来更丧气了。
时郁难得会出这种错,厉逍倒是无所谓,但看对方实在消沉,就揉一把他的脑袋,说:“怎么了?看起来心神不宁的。”
时郁僵了僵。
厉逍一挑眉,还真有事?
时郁在厉逍的目光下,犹豫一下,还是老实坦白了:“……我想要把这条疤给祛掉。”
厉逍一顿,看向他:“嗯?”
时郁微微低下头,说:“……很难看,我不喜欢。”
厉逍片刻没说话。
然后时郁放在桌上的手背,被对方的手心覆盖住了,厉逍温声地说:“你知道我不会觉得它难看。”
时郁轻轻地嗯了声。
他很感激对方这样的体贴,但时郁也不希望厉逍因为这个,因为觉得对他有所愧疚,所以才特别心疼他。
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因为握着受害者的筹码,而拿捏住了对方。
时郁还是低着头,没有再吭声。
厉逍轻轻地叹口气,又继续说:“不过你如果实在很介意,这么坚持的话,我这边帮你联系医院。”
时郁一愣,又听到厉逍说:“其实我很高兴,你愿意先和我说。”
他的声音里微微带了点笑意,手指插入到时郁的指间缝隙里,轻声地问他:“你是不是有一点相信我了呢?”
厉逍找了信得过的医院,自己亲自带了时郁过去,结果医生告诉他们,时郁手上的伤太深,年代又比较久远,已经形成了顽固的伤痕,只能动手术,把原先的肉疤割掉,植上新皮。
医生说:“如果不是特别影响日常生活,我其实不是很建议做。”
厉逍皱起眉,问:“是手术可能会不成功的意思吗?”
“这种手术危险倒是不大,但毕竟不能百分百保证,也不能确定之后会不会出现副作用,”医生翻了下病例本,说,“我看了下,这位先生的健康状况好像一直不是很好,曾经有段时间还非常地糟糕,免疫力也比普通人差一点,所以如果不是必要,我不是很建议。而且伤口是在手腕上,和在脸上的不一样,平时遮一遮,也不会太影响到平时生活。”
医生最后说:“不过还是看你们自己的选择。”
两人回到家,这一段路程里,厉逍一直有些沉默,时郁能感觉到他心情不好,本来厉逍就不太愿意让自己做,时郁担心他因此更想拦着自己,于是期期艾艾地说:“医生也说了,其实这种手术危险性不大的。”
“就只是祛个疤而已,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副作用……”
厉逍僵硬地说:“你的健康状况一直不好,曾经一度还非常糟糕,免疫力也变得很差。”
他把医生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时郁嗫嚅了一下,忍不住辩解说:“也没有说变得很差……”
厉逍瞪了他一眼,但是眼里气势不足,不像愤怒,反倒像是痛苦,他脸上露出一种悔恨又苦涩的神情:“是因为我……对不对?你很糟糕的那段日子。”
时郁一愣,没有料到他在意的其实是这个,一时倒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了,语塞一阵,他说:“……你不用觉得愧疚的。”
他抿抿嘴唇,说:“那时候你不喜欢我,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了,我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没有关系。那是我的人生,不可能要你来负责的,你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对不起我。”
厉逍看着他,眼睛微微发红,下巴却绷紧了起来,好像想要生气,又强忍住似的。
时郁忙反思了下,自己刚刚说错了什么,但也毫无头绪。
下一刻, 他就被厉逍扣住后脑勺,按进自己的怀里。
厉逍咬着牙,压抑似的,说:“你到现在,还是觉得我是因为愧疚,因为觉得对不起你吗?”
“难道每个因为我要寻死觅活的人,我都要一一去愧疚,去弥补他们吗?”
“我就不能,就不能……”厉逍声音突然哽住地,他停下来,喘了口气,才继续说下去,“我就不能是因为爱你,所以才会因为你受过的委屈,受过的痛苦,而觉得心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