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凝回到正房时,于氏一脸严肃的坐在上首,底下古月琳低着头,有些紧张的抱着茶杯。
看到她进门,古月琳勉强笑了笑,“嫂嫂,二嫂走了?”
傅清凝应了一声。
于氏缓和了面色,“清凝,月琳说古家想要跟我们家借些银子周转一二,过两个月还,你觉得如何?”
傅清凝:“……”我不觉得如何?
于氏自己有银子,随便几万两拿得出,不至于问到她,既然问了,那么于氏应该是不答应的,她想了想,道,“大家都是姻亲,如果手头宽裕的话,本就该守望相助。”
于氏扬眉,看向古月琳,淡然道,“清凝说得没错,不过近来我进了一批货物,又让人带了银子回梁洲那边的铺子周转,手头有些紧张……”
古月琳眼神暗淡下去,于氏看到了,却恍若未觉,问道,“月琳,不知你三妹那边……”
听于氏问起乔家,古月琳有些难堪,道,“我娘说先让我问问您,她知道您原先是做生意的,赵家祖上是富商,应该会有银子。若是您这边没有,她再去见三妹。”
也就是说还没有问过乔家了。
于氏皱起眉来,傅清凝心里也有点不爽快,同样是姻亲,为什么就是先问过赵家?
虽说是借,但谁都明白,这银子大概有去无回,凭什么非得是赵家补贴?
古月琳眼圈红了,红了之后拿帕子擦脸,只觉得丢脸,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飞快道,“我突然想起来家中还有些事,今日大概不能留了,过几日再来看娘。”说完转身就走。
她身边的丫头还没反应过来,方才古月琳说的话她不合适听,只垂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妨主子突然起身跑了,她有些着急,对着于氏和傅清凝的方向福了福身就转身就追了上去。
于氏招手想要唤住那丫鬟都没来得及,很快就看不到主仆两人的身影了,她悠悠叹口气,“跑得这么快,我还说给些银子让她带回去呢。”
傅清凝明白她的意思,总不能让赵延善过苦日子,笑了笑道,“三弟妹可能是真有事。”
于氏白她一眼,“什么有事,分明是觉得我们不借银子,看不起古家,没面子坐不住了。”
傅清凝没接话,抬手给于氏添茶。
于氏自己接过茶壶,眼神示意她坐下,道,“面子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就古家那对婆媳搞出来的这些事情,谁看得起?不过也难为月琳,到底是亲生母亲,求上门了难道还真能甩手不管?”
屋子里一片沉默,于氏看着天边的晚霞,半晌才道,“等过完年,还是让延善带着她去外地吧。离得远了,有事也求不到门前。”
明年又是会试之年,近来到京城来的人越来越多,贡雨街那边的院子,傅清凝早已经让人租了出去,至于以前想要租院子的余兰氏,早已没有来往了。
傅清凝和赵延煜坐在酒楼二楼处,看着对面她铺子中人来人往,其实还是比不上以前的生意,现在可是国孝,宴会和喜事都没了,连带的,胭脂首饰衣衫之类的生意都受了影响。
突然,赵延煜眼神一凝,认真看着某处,傅清凝最是了解他,见他如此,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下面街上停了一架马车,正有人从马车中下来。
让人意外的,还是熟人,乔夫人带着她那儿子乔瑞,边上还有乔二夫人,也就是古月筎。
她两人看着她们下了马车之后,进了对面的书肆。傅清凝收回视线,余光却看到赵延煜还在认真看,又往下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不同,干脆问道,“你看什么?”
赵延煜微微皱着眉
,伸手一指马车旁弯腰伺立的中年男子,“有没有觉得他眼熟?”
傅清凝瞄了一眼,摇头道,“没看到过。”
夫妻两人感情不错,但白日里却没什么时间相处的,兴许是赵延煜在刑部那边遇上过也未可知。
“像不像顾大人给我的那张画像?”赵延煜迟疑着问道。
就是讲故事让侯三几人得了灵感之后绑架赵瑾的那人,傅清凝讶然,那张画像她也看过,抽象得很,只能看出个大概的轮廓,此时看来,要说很像那是没有的,不过画像这玩意儿能有一两分相似就已经很难得了,再加上他们家和乔家可闹出来许多不愉快,如果真是乔家,似乎也不让人意外。
“怎么办?”她低低问道。
人家是乔家家奴,无凭无据的,总不能就这样子直接去问吧?无论是不是他,都肯定不会承认的。
赵延煜没回答,仔细又看了一会儿,看得底下人似有所觉抬起头来,他才若无其事别开视线,“总会有办法的。”
回家之后,赵延煜拉着她,立刻去了书房拿出那张画像,再次仔细辨认了一番,又递给傅清凝,“你看看。”
确实挺像的,虽然这画像上的人衣衫款式是普通百姓穿的短打布衣,不是今日看到的青色长衫,但这样貌上,尤其是眼睛和那眉毛,很是相似,以当下的画技,这两分相似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傅清凝想了想,“能不能让侯三他们辨认一二?”
秋后问斩呢,算算时间,还有十来日呢。
赵延煜卷起画像,摇头道,“辨认了又如何?就算是肯定了是他,人家也只是和友人闲聊,并不能给他定罪!”
见傅清凝若有所思,赵延煜拉了她坐下,道,“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你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
于是,傅清凝就真没管了,不过她也没跟谁提。
几日后,乔家有人自赎其身想要回乡的消息传出,知道的人感慨了几句乔家宽和之外,谁也没放在心上。
那四十多岁的人带着妻儿离京之时,乔家的大管家还亲自相送到城门口,依依惜别之后,才转身回了内城。
只是他不知道,本应该一路直接去往码头的马车,这京城郊外十几里时被人拦下,不由分说带去了郊外的一处院子。
古月琳半个月之后再次上门请安时,态度自然,没有再提起古家借银子的事,于氏看向她的目光中却带了些审视。
她立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氏怎么看她她不知道,但向来待她都是和善亲切的,这样陌生的眼神以前从未有过,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很大可能是因为上一次借银子之事让于氏不满了,她心里顿时就有些苦,面上也露出几分,“娘,我娘说三妹那边有些私房,先拿回去周转了。”
潜意思就是,不用跟赵家借银子了。
于氏摆摆手,正色问道,“前两日延煜找到了茶楼中那个说故事的人。”她仔细看着古月琳面色,继续道,“很巧的是,他居然是乔家的家奴。”
古月琳一脸惊讶,很快反应过来,立时站起身,“公公被绑,和乔家有关?”顿了顿,又道,“那个赎身的……”
于氏沉静的看着她,“我们已经抓到了人,且他已经招认,是奉了乔夫人的命刻意在侯三面前说这种故事。”
古月琳先是惊讶,渐渐地慌乱起来,“娘……”
眼看着于氏脸上神情越发肃然,她忙道,“娘,我不知道这件事。”
傅清凝沉默看着,并不多话,古月琳见于氏不答,急切道,“我既然嫁给了延善,夫妻一体,他的爹娘就是我的爹娘,我会和他一
起孝顺你们,万万不会做出对赵家不利的事情来。”又看向傅清凝,“嫂嫂,我们相处这么久,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是不是?我优柔寡断,做不了这样的坏事……”
于氏抬起手,问道,“邱氏母子来的事情,还带来了那些要债的人,你有没有跟你三妹说过?”
古月琳解释的话哽在喉中,神情数变后,满脸无措,在于氏灼灼的目光中低下了头。
于氏冷声问,“你觉得自己有没有错?”
这话古月琳不敢接。
见她如此,于氏失了耐心,摆摆手起身,“我回去歇会儿。”不看着急的古月琳,看向傅清凝,道,“让人去翰林院唤延善回来,我有重要的事情与他商议。”
听到这话,古月琳的面色瞬间苍白一片,看着已经往门口去的于氏急切道,“娘,我知道错了,不该把家中的事情告诉三妹,您能不能别告诉夫君,我求您了。”
于氏不理会她,脚步如常,不紧不慢出门去了。
古月琳真的怕了,眼泪瞬间流出,求助的看向傅清凝,一把抓住她的手,“嫂嫂,娘最喜欢的就是你,你帮帮我。”
傅清凝挣脱开,一脸为难,“你别难为我,娘的吩咐我不敢不听。”
再说,听到于氏吩咐的那瞬间,外头已经有人去了翰林院,根本不是她能左右的。于氏强势惯了,她决定的事情少有人能更改。
纪瑛儿带着孩子从外头进来,一眼就看到屋中乱糟糟的情形,古月琳的丫鬟站在角落中恨不得把头缩进脖子里去,而傅清凝身边的琴露则一脸戒备的看着哭哭啼啼的某人,她笑着踏进门,随口道,“嫂嫂,今日我带郸儿过来,帮他收拾东西,就来晚了,娘呢?三弟妹这是怎么了?”
傅清凝伸手去逗弄郸儿,又让人给孩子送上甜羹,才道,“娘回去歇着了。”
至于她问古月琳的话,傅清凝忽略过去了。
这事情吧,说起来古月琳的事情可大可小,她兴许只是对着娘家人吐槽了一下赵家二房的不靠谱,却没想到她三妹比她更快的适应了自己的身份,转头就告诉了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