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也别再怪月琳,说句难听的,如今你也怪不着,她既然已经嫁入我们赵家,就是我们赵家的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往后你们家再有事,她愿意帮就帮一把,若是为难,你们也不能为难她!”于氏冷笑道,“你们家大姑娘这事,其实就为难她了,往后你若再提此事,那赵家就再没有古家这门亲戚!”
古老夫人面色大变,半晌后缓和了语气,“不至于如此。我也是想着她们姐妹长期相处,乍然分开之后可能会不习惯。既然赵夫人如此抵触,此时我不再提就是。至于月筎的亲事,其实近来已经有人上门提了……”
“那就好。”于氏起身,没耐心听她说什么大姑娘的亲事,管她嫁谁呢,起身道,“天色不早,我还得赶回官署,那就先告辞了。”
古老夫人也不敢生气,还亲自送了她到门口,只是暗地里狠狠瞪了古月琳几回。
古月琳垂着头,假装没看见。
回去的马车中,气氛凝滞,于氏看着面前垂着头的古月琳,正色道,“你想要和娘家生疏我能理解,毕竟就古家对待姑娘的态度,和他们来往少些,对你们俩有好处。但还是对我儿子好的事情,我都愿意去做。”
“娘,我错了。”古月琳垂着头,眼睛酸涩,从小到大她从未被人如此维护过,于氏比起古府中那个一直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母亲,更像是她母亲。
于氏缓和了面色,“大家都是一家人,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商量。但是你不能暗地里动心眼子,那是会伤感情的,你大嫂是个厚道的,她心正,不会无缘无故记恨别人,凡是她亲近的人,她都愿意保护,但你这样……分明是生生把她推远。”
“回去之后,我亲自跟她斟茶道歉。”古月琳忙道,“这是最后一回。”
于氏沉默,算是默认。
古月琳又道,“今日之后,我就没有娘家了,往后我的亲人就只有延善,他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
听了这话,于氏面色更加柔和。
婆媳两人动作飞快,赶在天黑之前回了家,不过天色渐晚,古月琳回不了翰林院了。
她这边回不去,赵延善却找了来,于氏见了,满是欣慰,不过心底有点酸溜溜的。
傅清凝不知道于氏这番复杂的心思,看着古月琳一本正经递到面前的茶水,笑着接了,“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如此多礼。”
她语气随意,古月琳越发羞愧,“往后我不会了。”
赵延煜听了前因后果,也没多说,只是看向一旁含笑看着的赵延善,“明年你们入翰林院就三年了,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赵延展摆摆手,“留在翰林院也挺好的。”
赵延善看了看古月琳,“我想去外地。”
于氏垂眸,手指摩挲着面前的茶杯,“留在京城不好吗?三兄弟在一起还能有个照应。”
“娘,我会照顾好自己。”赵延善笑吟吟道,“人一辈子那么长,我想去外面四处看看。”
屋子里的人都察觉到于氏的态度不对,赵延煜笑着道,“现在还早,到时候再说。”算是糊弄过去了。
纪瑛儿左右看看,嘴角微微勾起,弯腰给边上的郸儿喂汤,笑容温柔。
于氏深呼吸几口气,“我年纪大了,就想要儿子留在身边,你们谁离开我都舍不得。”
赵延善一怔,看了看古月琳,又看向于氏,认真道,“娘,那我不走了。您在哪里我在哪里。”
于氏满腔的怒气瞬间就散了,“你说真的?”
“绝对真。”赵延善笑着道,“娘,儿子什么时候骗过你?”
接下来的时间,气氛不错,傅清凝早已给他们安排好了院子,古月琳打了个哈欠,“娘,我有点困。”
于氏似笑非笑,“困了就回去睡,又不是外人,不用这么客气。”
古月琳福身离开,脚下匆匆,看起来像是落荒而逃。
天气炎热,傅清凝有孕,经常浑身乏力,每日早上还想吐,打不起精神也就不想出门。
这一日午后,官署门口的护卫来了,言有人求见。当时傅清凝在午睡,留书仔细问过之后,知道是梁洲那边来的人,于是让落月去把人接了进来。
来人是赵府管家的儿子,名赵图,于氏得了消息之后,特意出来见,一看之下发现是自己下人,忙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赵图今年十七八岁,连日的奔波此时他满脸疲惫,“老夫人,不是大事。”
于氏微微放下心。
“是二夫人那边……”赵图有些迟疑,余光还偷瞄她的神情。
于氏眉心皱起,“什么事?”
赵图身子弯得更深,“延吉少爷不知怎的学上了赌……先前大人有吩咐让人看着他们一家。”
于氏点点头,让人给他备饭菜之后,才问道,“他们出了何事?”
“二夫人带着姑娘和延吉少爷搬出去之后,住在梁洲城郊外的院子里。二夫人似乎真的没多少银子,去那之后带的人都是夫人让人赶出去的,其余的全部发卖了,再之后又给延吉少爷请了个夫子,又托人给喜姑娘张罗婚事……一切都挺正常的,那边盯着的人就没怎么在意了,没想到两个月过去,照例去看看时,才发现延吉少爷被人打断了手,且还有许多人整日在院子外面守着。”
赵图喝了一口水,不敢耽搁,继续道,“我找人问了,才知道延吉少爷他沾上了赌,输了不少银子之后,还欠上了利钱。”
于氏嘴角微勾,显然心情不错,“然后呢?”
“喜姑娘被二夫人嫁给了镇上的富商,换回来的银子只够利钱。还欠了许多本金没还上。”赵图越说越顺,“那些人都是赌坊养来专门追债的,言若是银子还不上,就要让二夫人和延吉少爷卖身抵债。二夫人可能被逼的没办法了,就说……”
于氏嗤笑,“是不是说她侄子是京城的大官,定能找着银子赔给他们,顺便还威胁他们一把,说若是把她怎么样,然后延煜会替她找补回来?”
赵图暗暗擦了一把汗,“老夫人明鉴,大抵就是如此了。且那些人并不信任他们,已经带着二夫人和延吉少爷往京城来了,最多这几日就会到。小人这才紧赶慢赶了来,那些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是收不到银子,可能有些不好的手段。小人特意赶来,就是为了给老夫人示警。”
于氏点头,“你一路辛苦,先下去洗漱休整一番。”
赵图行礼退了下去。
傅清凝睡醒了听梁洲来人,就飞快过来了,要知道梁洲离这边挺远,等闲不会跑这一趟,站在门口听到了后半段,真心不知道说什么好。
本来邱氏一再挑衅,于氏看在赵瑾护着他们的份上都没有为难,就是她也只是把人赶出去,邱氏有院子,手中还有银子,就凭着她还知道给儿子请夫子就看得出,她手中的银子应该不少,好好的过日子指定够了。
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于氏看到门口的傅清凝,笑着道,“都听到了?”
傅清凝点点头,“娘,他们不会真找上门来吧?”
要她的意思,直接不让邱氏进门,爱找谁找谁。
于氏失笑,“梁洲隔京城这么远,找不着人他们怎么会甘心?”
不
待傅清凝回答,她继续道,“跟我去看看你公公,他弟媳妇要来了,怎么也得告诉他一声,是吧?”
她这么吩咐了,傅清凝自然要跟上,她有些好奇于氏会怎么说,这样的事情告诉赵瑾……怕是得气出个好歹来。
天气闷热,赵瑾的屋子中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尽管已经燃了香炉,却把这气味弄得更加莫名,反正不太好闻。
傅清凝坐在一旁的桌子上,听着屏风后于氏不紧不慢把方才赵图的话复述了一遍,顺便听着屏风后赵瑾的呼吸声越发粗重,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要请了孙苍过来看着。
正这么想呢,就听于氏惊讶道,“老爷,您可要保重身子,要是真死了,延煜他们都得丁忧,你可耽误不少事。不能帮上忙就罢了,可不能再拖后腿了。这样的人我们家不能沾了,到时候送他们上回去的船……”
“不就是银子,给他们就是,那可是赵家血脉!”赵瑾的声音粗嘎,喘着粗气,“你个毒妇!”
于氏笑了,“自从你病了,三天两头说我毒妇,其实我这辈子,根本就没有愧对别人,对赵家更是无愧于心,就是对着你这个负心汉,我也绝对对得起你!”
傅清凝心里叹息,抬眼就看到画喜和楚云站在门口,一脸惊吓想要后退又怕被她看到的模样,见她看过了,忙手足无措的福身,“夫人,老爷该用点心了,奴婢不是故意听的。”
紧接着于氏的声音响起,“你看,你一天五顿,我也没亏了你。你是孩子的爹,花我多少银子都是应该的。但是赵家别人,休想再占我便宜!”
于氏绕出屏风,拉着傅清凝出门,“是不是觉得我没必要跑这一趟?”
傅清凝沉默,她确实这么认为,不过也不敢就这么认了啊。
于氏也没指望她回答,抬步往外走,对上天边昏黄的夕阳,声音轻轻道,“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他一直以来护着的,比亲生儿子还重要的侄子,是个什么货色。”
傅清凝没有于氏那种急切的想要让赵瑾知道赵延吉不成器的感觉,不过听了于氏这话后,隐隐明白了些她的想法。自家儿子听话,读书认真,规矩懂事,偏偏赵瑾不放在心上。倒是别人家的混账放在心尖尖上,换了任何一个母亲,心里大概都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