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不再理会惊诧的尤二公子,面朝众人撩开额前的碎发,露出乌青的额头和嘴角,一夜过去,还泛着微微的紫和血丝。
众人一惊,三三两两靠在一起,议论声嗡嗡。
何氏又一把抚开袖子,众人先是被她这豪迈的动作惊了下,然后又被雪白的手臂上一块块青紫吸引了视线,然后看向尤家人的目光都变了。
当下的读书人都斯文有礼,尤其不屑于对女子动书人中却是凤毛麟角,就是有,也不会这么大剌剌闹出来。
何氏的丫头哭着帮她整理袖子,声泪俱下,“夫人,别这样。”
何氏面色凄惶,满是不安和惧怕,“扇子我是一定要找到的,无论能不能找到,这日子我是不敢过了。实不相瞒,昨夜我连夜去了隔壁赵大人家中求他们收留的,要不然我岂能活到现在?他口口声声说我在客人面前不顾大局,对我动手,但是他一开始并没有如此指责我,想来也知道那扇子对我何家意义非凡。但是夜里从妾室屋中出来后,不由分说就对我动手,当时我一点不敢反抗,因为我知道,若是反抗,换来的定然是更狠的毒打……”
她哭得泣不成声,周围许多妇人都面露不忍。
“今日诸位能不能帮我做个证,我想要和离。”最后一句话,她说的认真。
让听到和离二字想要劝和的众人都咽下了口中的话。
尤家人不敢相信,尤其是尤二公子,被妻子当众指责自己揍人,他是读书人,最是要名声,从未想过有一日何氏会当街指责他,还是这样让人鄙夷的事情。
尤二公子上前拉她,“夫人,你在说什么?”
何氏又后退一步,“就是你听到的这样,我对你失望至极,宠妾灭妻,听从妾室的话,对妻子大打出手,若是哪日你失手杀了我,只怕外人也不知道的,我不想不明不白没了性命。再说,我入你尤家门已经十年,却只给你生下一个女儿,还是夭折了的,实在愧对我正妻的身份,今日我自请下堂,整条街街坊邻居作证。”
“我们以前的恩恩怨怨我都不想再提,只想拿着我的嫁妆归家。”
说到最后,何氏对着公公婆婆恭敬跪下,“儿媳不孝,对不住二老,往后不能再伺候你们了,余生只愿二老身体康健,子孙满堂。”
一番话有理有据,让想要说她脑子不清楚的尤夫人咽下了口中的话。
事情到了这里,外人似乎都不好劝说。毕竟尤二公子纳妾是事实,何氏身上的青紫伤痕也是事实。这还只是露出来的,身上其他地方不好让人看的还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呢。
“还是和离了吧。”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上前,拉着她的手,对着尤家众人道。
今日若是和离,尤二公子的名声就彻底毁了,虽然他已经纳妾,对于入仕不抱希望,但凡事都有万一,真要是有了功名,那妾室不是还能暴毙吗?
尤老夫人听到这个话,立时上前,大声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谁呀你,就在这里胡说八道,开口就让人家夫妻分离,也不怕折寿。”
她动作太快,让想要上前拦住她的尤大人都没来得及。
尤大人动作也快,一把抓住尤老夫人,嘴上道,“娘,她是翰林院院正林夫人。您别这样……”
尤老夫人正怒气冲冲呢,一肚子窝火,好容易找到了发泄的地方,听到这话,顿时哑了火,脸涨得通红。
尤大人暗暗松口气,对着林夫人欠身一礼,“我母亲年事已高,也是因为答应儿子才出言不逊,夫人恕罪。”
林夫人被惊得后退了好几步,闻言摆摆手,“你
们家可真是……”
摆摆手道,“还是和离了吧!”
“不行。”尤二公子上前两步,“我不答应。她要真想走就只能接休书。昨夜她跑出去整夜未归,谁知道名节还在不在?”
他这话本是为了拖延,但如果在众人耳中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先前何氏已经说的很清楚,怕被他打死,才到赵家借住的。且赵大人对妻子一心一意,再说这年纪也对不上呀。没想到她不愿意和离,居然说自己妻子不贞,实在是……
众人诡异的视线让尤二公子只觉得难堪,恰在这时,他们身后的尤家大门再次打开,门口站着个肚子微微隆起的年轻妇人。
傅清凝随着众人视线看过去,这人她不认识。在场众人也点不认识。有人好奇问,“这是你们家谁?”
何氏身旁的小丫头一直哭,百忙中抬眼看了一眼,声音更悲,“这就是我们公子新纳的妾室,前两日才进门的。”
这话一出,反应快的人眼神都落到了她的肚子上。这可不像是两日就能长这么大的。
这分明就是……无媒苟合,暗结珠胎。
何氏见状,立时道,“我也不想和他们纠缠谁是谁非,只想带着嫁妆离开。求大家帮我。”
群情激愤下,尤二公子无奈写了和离书,“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往后嫁娶与对方都不相干。”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画押。
何氏趁着众人都在,拿了和离书折好收进怀中,抬步进门,“既然我们已经不再是一家人,今日我便拿了嫁妆,归家去了。至于那扇子,若是在家中找不到,还是要劳烦各位大人的。”
当下有妇人和她一起进门,维护的意识明显。
傅清凝站了半天,有些累,没跟进去,和赵延煜一起回了家。
回到家中,她面上还有些疑惑。赵延煜见了,笑问道,“在想什么?”
傅清凝问道,“为何那妾室会那个时候出来?她身上有孕,外人一看就知怎么回事,对他们俩的名声都不会好。”
赵延煜细心扶着她,低声道,“你有所不知,那姑娘出身不高,能够进尤家算是高攀,再者以何夫人的手段,想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应该很艰难。”
所以不惜背负坏名声,也要让何氏离开尤家。
“就不怕被秋后算账吗?”傅清凝更疑惑了。
赵延煜失笑,“就像是刚才何夫人说的,尤二公子多年来和她只得一女。且尤大人也是只有一女……”
所以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尤其重要。
还真是……
傅清凝疑惑解开,也就不关心外面的事了。
何氏当日带着嫁妆,消失在众人面前。尤家四处打听,也没能找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