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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作者:Hairyleg字数:4360更新:2022-11-01 04:37

这个吻带来的触感谈不上有多明显,因为实在太短暂了,就好像只是风带来一只振翅的蝴蝶,而蝴蝶骤然路过他的嘴唇。

但季风知道又不仅是这么简单——哪只蝴蝶会舔走他的眼泪呢?那一定是只色蝶!

他先是完全呆住,连眼泪都忘了流,然后脸色爆红,在夜色里遮都遮不住。

“你、你为什么亲、亲我啊?”季风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指腹仿佛都能感受到另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一样,被他问的人却一脸轻松,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神态自若,他竟然还反问自己:“你不知道吗?”

季风上身穿了一件浅灰色连帽衫,穆宁伸手替他戴起了帽子,软榻的帽檐盖住了他的额头,有些碎发从边沿支出来,季风的眼睛努力从遮挡物中望出去,这使他好像变成某种丧失了对危险的感知力的小动物,仍然一脸无知懵懂地望着猎人。

穆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数不清这是今晚第多少次叹气了,“季小风,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吗?”

季风觉得他这是在耍滑头,这问题明明是自己先抛出去的,怎么又被他抛回来了,他急急辩解道:“可是我——”

他‘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颓然地垂下脑袋,不愿意再说话了。

穆宁在等他回答的时间里,一颗心煎熬得像是在做反复上抛运动,看见他低头的样子,这运动戛然而止,叭唧一下将他的心摔在了地上,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季风,“季小风,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

季风无助地揉了下眼睛,继而仰头看他,用一个他们彼此都熟悉的动作,他轻轻抓住了穆宁的衣角:“我好像很多事情都不懂......我不懂为什么我不可以是妈妈亲生的小孩,我也不懂为什么我要变成被指责的那一个,我更不懂为什么不想让你看见如此难堪的我。“他说:“我什么都不懂,大概因为我是个笨蛋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带着碎光的茫然,穆宁心里一痛,拉住他的手臂把人把自己怀里带,他的一只手紧箍着季风的腰,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力道大得两人相贴的肋骨都隐隐作痛,但他们谁都没放开。

穆宁心想,你怎么会是笨蛋呢,你简直太聪明了好吧,聪明到一句话,可以让两个人难过。

“算了,想不通就不要想了。”穆宁在他耳边说道:“什么都不要想。”

季风的声音闷闷的,贴在他胸膛上,像是从胸腔深处发出来的:“那如果我问你,你会告诉我吗?”

“我会。”他说:“我会告诉你。”

回到学校的时候,张姨早就睡下了,只在外面留了一盏灯,灯下环绕着孜孜不倦往前扑的飞蛾,这点微弱的光连院子都照不全,季风领着穆宁去洗漱,他这会儿倒是恢复了平静,只是觉得自己刚才哭得太丢人,所以一直低着头闷不作声地走,偶尔开口给他介绍:“这是水井,平时喝的和用的都在这里的打,旁边是张姨做饭的地方,后面有一块菜田,只种土豆——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们一天三餐都吃土豆,清炒的,炖的,烧的,白水煮的,反正土豆最顶饱了。”

他开了个头,就停不下来了,变成一个小话痨:“张姨说过两天去买两头小猪喂着,小猪诶!你知道吗,就是那种猪崽,粉红色的,张姨说这样剩的饭菜也不用扔了,可以喂给小猪,哈哈哈哈其实我们平时根本剩不了多少饭菜的,看来小猪要饿肚子了,不过我可以割猪草给他们吃,对了!你见过猪草吗?就是......你笑什么啊?”

穆宁由开始的轻笑变成大笑,季风怕吵醒张姨,连忙让他小点声,“你别笑了,我说的很好笑吗?”

“不是,是你太可爱了。”穆宁憋着笑道。

季风被堵了个正着,又听见他说:“怪不得瘦得这么厉害,原来是一天三顿都吃土豆。”

季风下意识地解释:“也不全是,偶尔也吃肉的!”说完觉得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瘦了?”

穆宁停在他身后,说:“我抱过你啊,还能不知道吗?”

季风想起刚才路边的那个拥抱,又红了脸,只好把头埋得更低,借着帽子的遮掩,尽量让自己语气如常:“很晚了,赶紧洗漱睡觉吧。”

说道睡觉,这又变成了一个难题——学校里就两间宿舍,一间是张姨和刘媛睡的,另一间就是季风睡的了,标准单人床,多塞半个人都困难。季风愁苦地想了半天,最后趁穆宁去冲澡的时候吭哧吭哧从教室里搬了两条长凳,然后拼在床边,勉强拓宽了小床的面积。

穆宁洗完澡,季风也想进去洗,却被他拦住了。

“根本就没热水,你平时也是用冷水洗的?”穆宁皱着眉,指尖还带着凉凉的水汽,季风挠了挠头说:“不是啊,可能是晚上了吧,白天有热水的,没关系,你先进去睡吧,我......”

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一股不容分说的力量带着往后退,穆宁抓着他的肩膀说道:“那就白天洗。”

季风不干,去推他的手臂:“你都能洗,凭什么不让我洗!”

“我和你能一样吗?”穆宁用眼神镇压他,手臂上肌肉鼓动,季风只觉得自己捏到了一块石头,又听他道:“再说了,我不嫌你臭。”

反抗无果,最后季风只能气鼓鼓地睡在小床上,努力把自己往墙边靠,希望能留出足够的位置来,好让穆宁睡得不那么难受。

房间里没开灯,但并不像城市里那样完全黑下去,只有一层薄纱的玻璃外透出淡淡朦胧的光来,穆宁望着那光,身边是季风时不时移动的簇簇声响,哪怕被硬板凳硌得腰疼背疼,他竟然有种难得心安。

“现在还做噩梦吗?”

“啊?”季风愣了愣:“不做了,到这里来之后就不做了。”

说来的确奇怪,那些时常困扰着他的梦境,和里面永无休止的谩骂,似乎随着距离的远去都一点点淡化了。穆宁轻笑了一下,嗓音像是拨动的琴弦,他说,季小风,长大了啊。

季风‘切’了一声,在黑暗里扁扁嘴,随即有点控制不住想笑,他正想说什么,就听见哐当一下,身边的人影蓦地往下沉,从两条长板凳的中间掉了下去。

“穆宁!!”季风连忙起身,看见自己拼的那条临时伪劣产品从中间裂开一道大口子,穆宁满脸黑线地从地上撑起身来:“季小风,还带这么报复人的啊?”

“不是不是。”季风急得脸上都出了汗,要去扶他:“摔到哪儿了吗?痛不痛啊?”

穆宁活动了一下手腕,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但还是笑着调侃他:“摔残了你可得负责。”

季风正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见状忙说:“我负责我负责,你别睡那儿了。”

“那我睡哪里?”穆宁挑眉问道。

季风掀开自己的一半被子,说:“要不先挤挤睡吧?”

到最后还真是挤挤,季风侧着身体,后背是墙,面前也是墙,区别只不过是面前这道墙会呼吸罢了,他憋着气忍了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了,哭丧着脸对穆宁说:“真的好挤哦,我要变成肉干了。”

穆宁也不好受,刚洗的澡好像完全白洗了,他被这个不上不下的姿势挤得完全没脾气。季风正天马行空想着能有个什么办法,就被一双手举着嘎吱窝提起来了,他终于能从两堵墙之间脱离出来,旋即落尽了一个硬邦邦的,带着皂角香气的怀里。

穆宁将人放在自己身上,支起一条腿来好让季风靠得更舒服。

“这样就不挤了。”他淡淡道。

是不挤了,季风从最开始的僵硬迅速切换到自己舒适的姿势里来,他用手掌垫着自己脸,是嫌弃穆宁的胸肌太硬了,然后又觉得穆宁的裤绳硌到了自己的肚子,便蹭着他像条毛毛虫似的往上蠕动,“早这样我就不用搬凳子,累死了。”

穆宁被他蹭得火起,不由调整了一下姿势,他动,季风也跟着他动,大腿就蹭在他腿间那处,他还不自死活地拿脑袋拱他,说:“好困啊,快睡觉。”

季风温软的气息就喷洒在他的胸口,手指软绵绵地搭在皮肤之上,他是如此信任且放松,随着穆宁呼吸的节奏起伏着——或许可以让他跟着什么别的起伏,这个念头起来的一瞬间,**那根不听话的玩意儿立马也精神地抬起头,鼓起来将裤子顶出一个不太美妙的弧度。

......要了命了,穆宁沉沉呼出一口气,睁着眼睛数羊——真他妈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他呼吸的弧度稍微大了一点,季风立马不安的地哼了一声,似乎处在要睡不睡的边缘,穆宁便不敢动了,等了一会儿,听见他逐渐均匀的呼吸声,实在气不过,抬手打了他的屁股一巴掌,被那回弹的绵软震得失了神,片刻后,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操。

这一晚上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季风的睡相竟然出奇乖巧,可能也是这狭窄的场地限制了他的发挥空间,等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穆宁便轻手轻脚地将人放在床上睡好,自己出去冲冷水澡了。

他走到一半,又倒回去,最后在季风的衣柜里找了条内裤拿着,当然不是给自己穿,只是他迫切地需要发泄些什么,好让自己不至于那么憋闷。

天正式亮起来以后,季风猛地从梦里惊醒,床上早没了穆宁的踪影,他拿了牙缸急匆匆跑出去,正好看见穆宁踩在凳子上给教室里换灯泡,旁边围了几个来得早的小崽,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张姨站在一旁,紧张地帮他扶着凳子。

“小穆你注意点哟,这凳子不太稳的,小心点。”张姨一边说道,一边撵走旁边围观的小孩子:“去去去,你们别在这里捣乱,小心一会儿撞倒凳子。”

季风正发着呆想,穆宁怎么一个早上就和张姨混熟了?然后那几个小孩就你推我我推你的跑出来,站在季风脚边,不整齐地喊了声‘季老师’,接着又重新吵开——

“季老师季老师,这个叔叔说他是你哥哥啊,可是为什么你们都不姓一样啊?”

“你们也长得不像,为什么啊?”

“为什么他这么高?”

季风被他们吵得头疼,只得拿出点老师的气势和威严来:“给你们布置的作业写完了吗?我一会儿要一个个检查的,做完了的给我去预习课文,别堆在这儿了!”

小孩一哄而散,季风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穆宁,正撞进一双似笑非笑的眼中,好像在说他,是有点老师的样子。

季风刚才那点气势在这眼神里悄然泄走,他只得赶紧去洗个脸,借由凉水好让脸上的高热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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