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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作者:Hairyleg字数:5359更新:2022-11-01 04:37

亓舟带季风去的是一家老字号早餐店,点了三笼蟹黄汤包,又问季风的意见,最后给自己点了碗绿豆粥,给季风点了碗豆浆。

“这家的包子很正的。”亓舟一边拆筷子一边说:“你吃过灌汤包吗?”

季风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小声说了句谢谢,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没吃过。”

他昨天没睡好,满脑子都在想事儿,今天又被亓舟一个电话炸醒,这会儿还在愣神,脑袋上翘着一撮头发,怎么看怎么看软萌。

“那一会儿好好尝尝。”亓舟笑着说道。

季风点头,“嗯。”

“你放假了吗?”

季风摇头:“还有一门考试。”他不太擅长应付这种社交场面,一时间只觉得尴尬无比,亓舟看出他的不适,换了个话题:“以前你也看过类似画展吗?”

季风想了想,记忆里好像是没有这样的,“没看过。”

“那我是第一个和你一起看画展的人了?”亓舟便笑起来,他的眉眼实在很具有欺骗性,刻意堆砌笑容的时候会削弱五官里的攻击性,明明年龄上比季风大,但总是不经意露出一点介于成熟和青涩之间的少年气,与他的气质一点都不违和。

但季风不喜欢他的这个说辞,什么‘第一个一起看画展的人’,他下意识地排斥这样的遣词造句,于是低头摆弄汤碗,没有说话。他眉心有浅浅的折痕,脑袋上的头发整理过后便服帖下来,看着乖巧,其实是个有主意的人。

早餐店里的桌椅本来是成套的,但这会儿人流量太多,季风和亓舟只能分到两个小马扎,以亓舟的身高到还好,但季风只能伸直了脖子,下巴扬起,脖颈处牵扯出一个美妙的弧度,他皮肤偏白,莹润健康,亓舟看了两眼,似被他察觉,两人对视了一眼,亓舟便冲他笑笑。

吃完早餐,亓舟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儿就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小跑过来,同他小声交代了些什么。

“下午有安排吗?”亓舟接过助理递来的两张电影票,看似顺口问了一句。

自亓舟纵横风月场以来,大概是占尽了这副皮囊的好处,加上身份摆在那里,于情事上来说,当然是无往不利了。因此当季风摆着手连连拒绝时,他的神情称得上微妙。

“不用了不用了。”季风摇着头说:“下午我有事的呀,帮你看完画就要走了。”

他拒绝得急切,好像生怕被亓舟强留似的。

“没关系。”亓舟将电影票折叠成窄窄的一张,塞进兜里:“有机会下次再一起去。”

“啊......”季风还没品出这话里话外有些什么意思:“好......”

“下次什么时候?”说话间,亓舟已经领着他走进了画展的入口,内场空气凉爽,色调以黑白为主,亓舟接着问道:“明天?”

季风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自己是掉进了人家的语言陷阱里,这时候再拒绝就显得有点拂人脸面了,季风咬着唇,含糊地说:“我不知道.....”

“没事。”亓舟的视线落在他咬到泛白的嘴唇上,复又移到他懊恼地眼神中:“不方便的话我改天再打电话给你。”

他是个合格的猎手,一步步将自己的网撒好:“我可以打电话给你的吧?”

季风愣了愣,不明白怎么就绕到这上面了,但还是点点头,“可以。”

季风不想在这上面耽误太久,一会儿要去西点店取预定好的蛋糕,他往前走了一步,观察四周的画作:“你朋友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风格?”亓舟站在他身后,比他高出一个头,垂眼便能看见他精巧的鼻尖,“你看着选吧。”

怎么就变成他看着选了,季风疑惑回头,额头正好抵在亓舟胸口,他惊诧之下往后退了一步,碰到横在画作面前的警戒线,亏得亓舟伸手扶了他一把才没摔倒。

“小心。”

“......谢谢。”

季风往旁边走了一步,还不够似的,脚步不停,走马观花般看了四五副画作,察觉到亓舟没跟上来,这才松了口气。他小心翼翼嗅了一口面前的空气,总觉得那股似有似无的蔷薇木香味还萦绕在鼻尖。

他忽视掉周身的不适感,将精神重新集中在墙上的画作上:“是送的生日礼物吗?”

亓舟的手负在身后,收拢掌心,仿佛上面还残留着那截韧腰的触感,他微微走神:“啊?对。”

季风皱了皱眉,可是这些画非黑即白,一点多余的色彩都没有,且看上去非常压抑的感觉。不过他没有再多说,只点了几幅自己觉得还可以的给亓舟看:“这几幅的风格比较明快,你看看。”

亓舟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他的助理,见状立马差人去同画展的负责人联系。看这架势,是有要把季风指的几幅都买下来的样子。

“不用买这么多吧?”季风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价格,咂舌道。

亓舟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这种略显轻漫的神色出现在他脸上时,季风才会想起来人家是个有钱人。

“多买几幅,下次谁再过生日我就不用慢慢挑了。”亓舟直视着季风,半开玩笑地说道:“当然,如果是你过生日的话,我一定认真挑。”

上一秒季风还在感叹有钱人连送礼物都是流水线作业,下一秒就被亓舟话里暗藏的暧昧意味吓了一跳。

季风移开眼,看到已经有人上前去将他指过的画作都取了下来,他小声说道:“谢谢,但不用了。”

“为什么?”亓舟状若不解地问道。

对上季风坦诚的目光,亓舟心里更加痒得厉害了,他还是太生涩了,根本不懂得该如何应对这种你来我往的暧昧游戏:“为什么不用?”

这还用说吗?季风理所当然地望着他:“因为我和你并没有熟到可以互相送礼物的地步啊。”

展厅里空得厉害,只有他们的斜对角线处站着两个人,除此之外,连灯光都是暗沉的。亓舟踱着步靠近他,衬衫的袖口挽到肘部,露出一截精瘦的小臂:“一定要熟人才可以送礼物吗?”

季风不自觉地去思考他的话,又觉得自己似乎说得太绝对了点:“朋友也可——”

他话没说完,面前就覆上一层阴影,亓舟的皮鞋就停在他布鞋的前方一寸处,这距离已经超过了安全社交的距离,季风抬手想推他,反被握住了手腕,亓舟又问了他一遍:“只有熟人才可以?”他顿了顿,声音渐低,仿佛蛊惑般道:“情人不行吗?”

季风猛地抬眼看他,过电似的甩开他的手,浑身上下立马就充满了戒备,像是一瞬间竖起尖刺的小刺猬。亓舟从善如流地放开他,双手举起,恢复了那种说笑的神态:“开个玩笑罢了,反应别这么大。”

季风这回却没这么好说话了,他皱着眉头极不开心的样子:“我并不喜欢这种玩笑。”

他看了一眼手表,重申一遍:“我不喜欢这种玩笑,亓先生,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我可以先走了吗?”

好嘛,又变成亓先生了。亓舟脸上的笑意淡下来,但仍然保持礼貌地说:“可以,你请便。”

季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季风的生活由一些非常的简单的元素构成——他自己的父母,并不复杂的社交圈,以及穆宁。

他并不是封闭自己,除了喜欢穆宁这件事他很清晰以外,在其他很多方面上他都很迟钝。但事实上,哪怕因为高中的那段阴影,他仍然愿意尝试着同陌生人交流、做朋友,可是亓舟刚才那番作态,已经触到了他的警备线,他的直觉在排斥亓舟,所以季风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一口气走了老远,季风才停下来。他将手腕放在衣摆处蹭了又蹭,不满地咕哝道:“什么人啊,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动手呢?”

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想穆宁,想听到他的声音。季风给穆宁打了个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他大概还在忙,同装修工人说着话,语气冷静,透过听筒都能想象出他运筹帷幄的样子。

季风忍不住弯了嘴角,边等公交边举着电话。

等那边嘈杂的声音渐渐削弱,应该是穆宁走到僻静的地方接电话了:“怎么了?”

季风盯着脚尖,他无意识地在地上画圈圈:“你在干什么?”

穆宁笑了一下,很沉,他今天肯定又抽烟了,声音微哑:“忙呢,你醒了?”

季风不服气:“我都吃完早餐了。”他并不想让穆宁知道亓舟让他帮忙挑画的事情,怕说多了漏了嘴,“那你多久回来?”

“你想我多久回来?”

季风听到那边有规律的咔哒声,应该是打火机的声音——穆宁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按着打火机的开关玩。

他本来想顶一句嘴的,但到了嘴边,却服软变成了:“我想你早点回来。”

听筒里一时沉默,只剩下浅浅交错的呼吸声,那边有工头喊了一声穆宁的名字,打破了这份令人心悸的宁静。

“好,我早点回来。”

得了应允,季风开心地挂了电话,他得坐十多站才能到预定蛋糕的西点店,正好可以在车上补个觉。

他定蛋糕的时候掺了点私心,因为穆宁不喜欢吃甜,但季风又比较注重仪式感,所以思来想去,定了个十四寸的冰淇淋蛋糕,这样如果穆宁不吃的话,那这蛋糕多半还是要进自己的肚子。

本来以为取了蛋糕就能走的,但被告知蛋糕还在做,他可能要等一下。趁这空档,就有店员问他要不要办个卡,说是以后过生日可以享受半折待遇,填资料的时候,得填两个手机,看出季风的迟疑,店员便说:“您有配偶吗?可以填她的电话,我们录入信息的时候会一起录,到时候报谁的电话都可以打折。”

配偶,季风被这两个字狠狠地撞了一下心口,接着就脸红起来,支支吾吾也没说个明白,最后他心虚地填了穆宁的电话。

转车回家已经是四点过了,玄关处干干净净,鞋架上摆放着两双一大一小的拖鞋。

季风轻哼了一声,心说穆宁真是骗子,明明说了要早点回来的。

他将蛋糕放进冰箱里,看到了穆宁贴在上面的便利贴——饿了就先煮点饺子吃,我还有事,可能要耽搁一点时间。

季风愣了愣,明明早上都没看见便签的。他又打了通电话给穆宁,响了三十多秒才被接起来,“回家了?”

“你怎么知道?”季风靠在冰箱上,“你回过家了?”

穆宁嗯了一声,说:“回去拿份文件。”他可能想到了自己白天答应季风的‘早点回来’,因此语气里带了点歉疚:“你先煮点饺子吃,我回来会打包外卖的,别去厨房捣鼓些危险的东西。”

他会这么说,也是因为季风有‘厨房前科’,曾经因为自告奋勇要给穆宁做生日晚餐,结果差点将台球室的厨房烧起来。

“哦......”季风有点被揭黑历史的惆怅,闷闷不乐挂了电话,想起自己要准备的事情,又亢奋起来。

他一头钻进房间里,手里捧着一个两只手掌那么宽的圆台出来,上面有他折腾了两个多星期的‘成品’,底座上盘旋着一圈细细的彩灯,只要通上电就能亮,旁边还有个小发条,转动时会拨动音板,触发簧片,继而发出叮咚叮咚的钢琴声。

季风一只手护着这个小玩意儿,一只手推开了穆宁的房门。

他的书桌上很凌乱,显然是中途回来找文件的时候没来得及收拾,季风四处望了一圈,最终决定将东西藏在台灯后面,这样穆宁开灯收拾书桌的时候,就能一眼看见了。

一切准备就绪,他试了好几次角度,保证开门进来的时候是看不见台灯后面的惊喜的。

季风心里夸着自己简直是个天才,神情洋洋自得,要是有根尾巴的话,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他拍拍手,功成身退,转身的时候不小心将桌角的几份文件扫到了地上,季风吓了一跳,怕自己将文件弄乱了顺序露出什么端倪来,他蹲**小心翼翼地将纸张捡起来,看见其中一份文件上印着一个红色火漆,像是结婚请帖上的那种封口似的,已经被拆过了,里面的纸往外滑出一小截,他看见顶头的几个字写着——

张润光心理诊所。

这七个字仿佛当头一棒,将季风从那种乐得找不到北的状态一下子抽离出来,然后将他掷进了那间挂着厚重窗帘的封闭房间里。

他一点点将那几页纸抽出来,然后看到了自己的病历——

患者,季风,男,十六岁,疑似遭受巨大或应激**件。

病情迅即,具体表现为丧失自我统一感,以自我身份识别障碍为主,疑为解离型人格分离......

初期治疗:催眠或辅以药物治疗。

4月13日,与患者进行第一次沟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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