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宁这几天得了空，刚好季风也考完了一门课，离下一门考试还有两星期，他们原计划是早上去逛家居城，然后中午吃饭，下午一起去看场电影再回家的，但最后实施的时候却因为穆宁错过了闹钟，季风也压根没能起来，所以收拾了一通后出门就直接可以吃午饭了。
“都怨你。”季风咬着筷子，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没按时叫我，下午的电影又看不成了。”
穆宁冷冷瞥他一眼，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季风默默将扒拉到碗边的青菜塞进嘴里。
“电影可以挪到晚上再看。”穆宁用公筷给他夹菜，说道：“给你空出来做画室的那个房间还没装修，要贴墙纸还是刷漆你自己决定。”
原本以为季风会很高兴的，毕竟他就喜欢捣鼓这些东西，哪晓得人家根本不领情，撅着嘴一副为难的样子，说：“晚上不行的呀，我还有事......”
“不然明天再去看电影吧？”季风说道，脸上扬起一抹笑，穆宁皱眉，显然也不想接受他这个建议：“可是明天我很忙。”
“那没关系，我可以自己看，我都多大的人了，又不是需要人陪的小孩。”季风的思维跳跃一下，看着穆宁说道：“你要人陪吗？”
穆宁面无表情地说：“闭嘴，吃饭。”
“哦......”季风不死心地挣开他的手，又问了一遍：“真的不需要吗？”
穆宁冷笑一声，话里半真半假，只可惜他那个傻子分辨不出来：“需要什么啊，我忙着呢。”
季风切了一声，低头专心吃饭。他心里觉得穆宁大概是为了陪他，但没办法，自己实在有‘大事’要忙，又不能让他知道，只能先搪塞过去了。思及此处，季风讨好地冲穆宁笑了笑，努力卖乖，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牙齿上有辣椒皮。”
“......”季风赶紧低头呲牙咧嘴对着手机屏幕照了半天，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受了骗，愤愤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穆宁忍不住笑，又挨了季风一记小白眼。
开车去家居城的路上，二十来分钟的路程，季风靠在副驾驶上睡着了。他最近是是真的熬得厉害，眼下出现了淡淡青影不说，下巴尖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没了，闭着眼，呼吸浅淡，睡颜恬静。
穆宁将车泊进车位中，季风那侧恰好位于背光面，穆宁在叫醒他还是让他睡之间犹豫了一下，突然小心眼地想起季风这几天对自己的冷淡，于是伸手推了推他，“季小风，到了。”
季风蹙眉短暂地哼了一声，动了动头，没醒过来。
“醒醒。”穆宁将他的脸往中间捏，季风被迫撅起嘴来，意识昏沉地求他：“困......”
他说话的时候穆宁松开了手，季风的脸颊落在他掌边，像还没有断奶的猫咪似的轻蹭，软软的触感，穆宁的手指动了动，捻到一小撮黑发。
算了，就让他睡好了。
穆宁扶正他的头，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
但季风也没睡多久，二十多分钟就坐起来了，眼神迷蒙，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了些泪水。
“吵醒你了？”穆宁将通话音量调低，捂着音筒问了他一句，季风摇头，说：“好热。”
他说着将外套脱了，止不住又打了个哈欠。穆宁将电话挂断，用指腹给他擦掉眼角的泪水，“车里开了空调，出门就凉了。”
“我们去哪儿啊？”季风仰着头任他摆布，穆宁又抓了两把他乱糟糟的头发，笑着骂道：“你他妈睡断片了？”
“噢......”季风还真有点恍惚，下一秒想起来是过来挑壁纸和买颜料的：“那快点走吧，我回去还得忙呢。”
他打开车门往下蹦，外套扔在椅子上，一个人兴冲冲地朝家居城入口奔去，还转头催促穆宁：“你好慢，走快点！”
穆宁把手揣在裤兜里，就是不如他的意，慢吞吞踱步，看他着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最后是季风走过来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用蛮力拖着他往前走，活生生一头小牛犊似的，惹得穆宁笑他‘细胳膊细腿儿的’。
家里也的确没什么需要添置的了，除了穆宁看中一套刀具以外，季风已经快速挑好了壁纸和灯具。里面冷气足，没一会儿季风就开始打喷嚏了。
“很冷？”穆宁看他不断地搓动手臂，上面浮起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你的外套呢？”
“——阿嚏！”季风忍不住往他身边靠了靠，“外套脱在车里了。”
穆宁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你先去点杯热奶茶，我去给你拿外套。”
他将季风领到卖连饮料的小窗口排队，捏着他的脸威胁道：“不准吃冰淇淋，也不要点乱七八糟的水果汁，听到没有？”
季风嗯嗯点头，信誓旦旦的样子。
穆宁走了以后，很快就到季风点单了，他倒是没再敢挑战穆宁的‘权威’，乖乖地点了热奶茶，找了个小桌子坐下来。刚喝了几口，就被从后面拍了一下。
“季风？”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见熟人，季风忙不迭站起来，有些惊喜：“南嘉？”
真的是南嘉，他身边还有个稍显成熟的漂亮女生。南嘉看了看季风空空的身侧，疑惑地问道：“你一个人？”
季风摇头，想和他寒暄几句，但又不怎么开口——事实上自从季风搬出寝室以后，他们之间就出现了奇怪的隔阂，这距离不刻意，但季风能从南嘉无声回避的眼神中感觉到疏离。
他不说话，南嘉也罕见的沉默下去，身旁女伴看气氛奇怪，打了个圆场：“这就你常提到的小同学？”
季风因为上学早，所以年龄是寝室里最小的。南嘉嗯了一声，脸色忽红忽白，很是尴尬的样子。那女生又冲季风打招呼，说：“你好，我是南嘉的表姐。”
“你好你好。”季风忙不迭说道。
女生点点头，精致的妆容上浮现笑意：“你长得好乖巧啊，像SD娃娃。”她瞥了眼自家硬邦邦的弟弟，说：“怪不得南嘉总是给我提起你，我也好想有你这么个漂亮弟弟。”
季风不习惯面对别人的夸奖，一瞬间闹了个大红脸，无助地看着南嘉求救。
触及他的目光，南嘉浑身过电似的，说不清的感觉，他扯了扯自家姐姐，“她就是喜欢开玩笑，你别介意。”
季风摇头说：“没有没有，我不介意的。”
看他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南嘉觉得他又可爱又胆小，嘴角挂上笑意，只能握拳咳嗦遮挡一二。但还是被季风看到了，他愣了愣，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不生气了吗？”
他问出来的时候显然并没有顾及南嘉的表姐也在场，好在后者很有眼力的离开给他们留下单独的空间。
南嘉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下意识就想否定，但季风看着他的眼神实在是太透彻了，就好像在说，我都知道的，你不用骗我。
南嘉低声说：“不是生气......”
个子高大的男生就站在他面前，微微低垂着头，神情纠结不知道怎么表达，“那你为什么骗我？”
“啊？”季风不明所以，不知道怎么就背上了一个骗人的锅：“我......”
南嘉打断他：“你根本就不是住在你表哥家对不对？”季风的谎撒得拙劣，他只要有心打听，就知道他根本没有表哥：“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但你都不愿意给我说实话。”
季风呆了，在这上面他的确是扯谎了，这无可辩驳：“是朋友！”他笃定道：“我拿你当朋友的！”
原来南嘉一直以来是生气自己隐瞒他，季风不作他想，急急冲他解释：“我没有要故意欺瞒你们......他不是我表哥......”
季风其实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但他在意身边为数不多的珍贵朋友，犹豫几番，还是说了出来：“他是我喜欢的人。”
他说完这句话，已经凑够了所有的勇气，目光澄澈却勇敢：“我是同性恋，这样你会觉得恶心吗？”
不等南嘉回答，他又说：“如果让你感到不适的话，我先说对不起。老大、老三还有你，你们都对我很好！我不想说出来让你们感到不自在，所以才......”他说了寝室里另外两个人的名字，眼圈有点发红，赶紧垂下头去。
南嘉呆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见季风的发旋儿，他的语序有些凌乱和着急：“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不歧视...同性恋，爱的形式有很多种......总之我没有恶心，你别乱想！”
他的心跳急速得像是打了一针肾上腺素，除了骤然听到这个令他有点惊诧的事情，竟然还有一点说不上来的惆怅和欢喜：“那，那你们在一起了吗？”
“啊？”季风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我....还在追他！”
听他这么说，南嘉突然就有点羡慕那个人了。“那你真的不生气了吧？”季风不确定地试探着问，南嘉挠了挠头，耸耸肩说：“都说我不是生气啦......”他还准备再说点什么，但表姐已经远远向他打手势催促了，南嘉最后只能给季风一个大大的熊抱，“那我们算是和好咯？”
季风用力点头，“嗯！”
男孩之间简单的友谊时隔小半个学期总算重新建立了，但这其中又有南嘉自己都还没来得及拎清的一点点复杂情感。
穆宁就在远处看着，一直等他们讲完话，直到看见那个拥抱才迈开脚步走过去。他将外套扬手扔给季风，后者没有防备被盖了满脸。
“人都走了，还痴痴笑着。”穆宁看他的笑脸就觉得碍眼，“怎么着，还难舍难分啊？”
季风才不理会他挤兑，将衣服从脸上拿下来：“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同学，我们和好了！”
“南嘉？”穆宁挑眉，不咸不淡的说：“原来是他。”
季风点头说对，脸上的雀跃挡都挡不住：“你说我回学校是不是得请他们吃顿饭啊？要不送他们一个什么小礼物？感觉我给他们添了挺多麻烦的。”
穆宁靠坐在椅子上，手指轻敲桌面，有点不是滋味儿的问：“你操心得还挺多，那你记不记得我后天过生日，你又准备送什么给我？”
季风心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一定会问，他拿出自己对着镜子锻炼好久的演技和表情，说：“啊！我忘了！”
其实没有，那个日期就算不用红色记号笔圈出来他也记得。
果然，穆宁危险地眯起眼，季风做戏做足，双手撑在下巴上讨好地说：“最近考试，忙着复习......”
他突然福至心灵，往前坐了坐，眼里熠熠生辉，说：“不然把我自己送给你好不好？”
小圆桌上一时静极，穆宁敲桌面的那根手指停下来，指尖正对着季风。
“我开玩笑呢，你——”
“好啊。”穆宁道，眼里含着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笑意，“就送你自己，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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