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那暗无天日的雪下通道有了一点光芒。雪下采光并不好, 就算是在正午, 里面也暗的厉害。只有上班工作的人们上下班的时候, 才会有一些解放军打着手电指挥众人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而路上唯一的小店，是现在为止, 这雪下面最亮的地方。
有人好奇，过去开门进入，开门一瞬间, 溢出来的肉香味传了好远。
有人走到了近前, 才看到那门口放着招牌，写着价格。那价格并不贵，刚好是众人可以承受的。
里面人渐渐多了起来。最多的搭配, 还是一碗不带肉的汤，里面有辣椒油可以免费用。在汤里面撒上辣椒油, 吹着水面上的油花一口一口喝的满头大汗。这一天的疲惫，都能消去一半。
也有人要肉, 只是大部分都是要了带肉的装进饭盒里面, 带回去跟家里人一块分享。尤其是家里有老人孩子的。
开业第一天，人就渐渐满了。现在即便是政府，也没办法随便那出肉来给众人吃了。长久没文件肉腥味的, 此时见到这个，价格又不高, 没疯抢已经不错了。
这一天下来的收益, 四家店加起来就有两千多斤粮食了。其中只有三百多斤是大米, 更多的还是粗粮。粗粮没有大米值钱。按照政府给的换算, 三斤粗粮才抵得上一斤大米。
现在水资源愈发缺稀水稻短期内不可能恢复种植了。仅剩的大米都是陈年剩下的。即便这样，那价格也是水涨船高。
这样的小店只有下午五点的时候上班，忙到八点左右。工作的时间并不长。但对于众人来说，这浪费在路上的时间就不小。
赵安君给众人的工资是每天三斤大米，或是同等价值的其他东西，他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换。其中大部分都会换一些肉块或是蛋，毕竟从前在赵安君这里开的工资已经够他们吃一段时间了。
只有一个女孩，将三斤大米换成了九斤玉米面。且开业后一个星期了每天都是这样。这很难不引起赵安君的注意。
这天下班，因为人太多，下班的时候已经接近八点了。
女孩换了九斤玉米面，看了手里的袋子几秒，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
其他人都往外走了，赵安君叫了她一声，让她留下来帮点忙。女孩不疑有她，转过头来，帮着赵安君将食材收进保温箱里，然后放一个小雪橇上，这样拉回去也省力。
有两个年轻力壮的，留下来帮忙一块搬东西，看见赵安君有话要跟女孩说，带着东西就先走在前面了。
“你家里是有什么情况吗？”赵安君问道，“长期吃这个对身体不好。”
女孩脸上微红，有些窘迫：“还行……也不是总吃。”
赵安君眉头微皱。将大米换成了玉米。原因很显然，是为了多换一些粮食。这样做只有两种原因。要么是为了屯粮，要么是家里人口太多。
前者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赵安君这里的工资算是丰厚的，工作量也不大。甚至于在这里上班后，自己在想办法做一点小买卖都完全够了。若是后者……这是多少人吃饭需要每天九斤的玉米面？这女孩瞧着比赵安君小，最多二十出头。怎么会让她来赚多个人吃饭的活？
“跟我说说吧。我比你大两岁，说不定能出出主意。”赵安君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上辈子在张家最艰难的时候，差不多一家那么多张嘴，只有那两个大爷会干一点活。可爷爷奶奶，加上三户人家十一口人，怎么可能养活得了？还是赵安君自己想办法多赚一些粮食，可大部分都被拿去接济他们，自己家里只能吃最廉价的玉米面糊糊。
甚至于丘君言资助他们的粮食，也被换成了粗粮，供十三张嘴来吃。
那是什么感觉，没有人比赵安君更清楚。
“也不是别的。就是……”女孩本身就有些腼腆，提起这个更是眼圈都红了。
赵安君歪歪头，示意自己在听。
女孩才到：“我爸妈都是聋哑人。他们想去上班，可温室那边怕他们弄不清情况不让去。我爷我奶也住我家，他们去干活也不要。我下面还有个小妹，才六岁。这么多人，不换玉米面也吃不饱。”
这就差不多一家六口的食物都靠着她一个人来赚了。
“就没想做点小生意？”赵安君皱眉。
“我爸妈下雪之前弄了个早餐摊，有哪些着急去温室上班的，就用几两粮食换一碗咸粥吃。多少能赚来些。可这雪一下，我家不像姐你那么有本事，租不了店面又不能摆摊。只能在家里闲着了。现在家里的粮食越来越少了。也多亏你又开店了。现在能吃饱了，换成苞米面还能多少剩点。”
这也是无可奈何。虽说聋哑人可以正常工作，但很多事情上确实不如健全人零活。末世前可以有专门的岗位给他们。可末世后这种事情，是不可避免的残忍。
“他们对你好吗？”赵安君又问道。
女孩点头：“挺好的。我知道他们心里挺过意不去的。平时吃饭都不多。不过还能挺过去。等开春就好了。”
赵安君道：“其实只要老实任干的话，我这边倒是还有些活。”
女孩眼前一亮：“真的？”
赵安君道：“这几天生意什么样你看见了。店还是太小，九个人忙有些转不开身。我觉得再开四个店正正好。只是现在勉强可以自己每天开店、关店的时候清点。可再多四家店就麻烦了。我正想雇两个人帮忙理货。你爸妈都认字吧。”
“认字认字。”女孩道，“以前国家待遇好，我爸妈都是国家掏钱去特殊教育专门上的课。我爸还是高凭呢。”
“那正好。不过这个工作量并不大，我最多能给两斤大米。”赵安君道。
“够了够了！就是给一斤大米也好。总比在家里闲着强。”
这话听着可能是有些不客气。但这是实话。这边也不讲究什么孝顺就是让家长在家里享清福，赚钱给他们花什么的。还是按句话，每个人都要找到自己的价值。
赵安君曾听赵慧说过，在这边，当子女的认可爸妈出门捡破烂，也不想让他们在家里闲着。捡破烂也是职业，也能活动筋骨。要是一直在家里呆着，那人就呆傻了。好身子骨也要坏了。
所以只要工作不辛苦，这当孩子的都是很积极的帮家长找活的。
“你家距离我家不远吧，要是你爷爷奶奶也愿意走动，也可以过来帮忙。不过岁数大了少干点活。两个人我能给算一份工资。就像你说的，总比待着强。”
小姑娘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真不知道怎么谢你，姐，你知道。我家里自打入冬以后确实困难了。你能雇他们感觉就跟救命差不多了。”
赵安君只是笑着摆摆手：“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我也是觉得聋哑人相对能文中些。心静不容易出错。”
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女孩又有些欲言又止。顿了顿才小心翼翼的道：“那姐，能把我小妹带上吗？就让我爷我奶带着。你就给他们老两口子一斤大米也行。我小妹才六岁，不能一个人放家里。”
看孩子？赵安君直接笑了：“他们看孩子看的好吗？”
女孩有些不明所以，还是有些呆呆的点头：“应该挺好吧。我跟我妹都是我奶带大的。”
“那就多看一个吧。我家楼下有个两三岁的孩子。他们家就爷俩，当爸的正愁出去上班没人看孩子。这一口气都解决了。”
赵安君忽然想起来，以前的大企业也都讲究开办幼儿园。以此来员工们安心上班。上班前送孩子进幼儿园，下班直接接走孩子。员工们放心了，对于企业来说，也等同于增加了一点收益，还能让员工们安心。
这以后要是生意越来越大了，这个幼儿园还是很有必要的。
就暂时先让两个老人看一下孩子吧，以后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真的有用。
开店以后，赵安君跟丘君言一个负责南边，一个负责北边。相互看不见。因为雪层太厚，相互用对讲机也联系不上。
一连两天都看不见以后，丘君言干脆给了她一个卫星电话。这样有什么情况至少可以相互通知一下。就算不能赶到帮忙，也不至于毫无准备。
等到了家以后。清点了所有东西，再上楼已经十一点多了。
这时候谁都睡不着觉。赵慧滔滔不绝的说着干活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什么谁买汤买的太急结果脚下一绊撒了一半了。或是两口子一起买，因为要肉还是不要肉差点打起来了。
赵安君只看着她说话时候眉飞色舞的样子，就觉得让她干活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相较于前段时间在家里有些萎靡的样子，现在这个充满活力的，才像她亲妈。
赵安君将自己之前的决定说了一下。赵慧若有所思道：“你做这个挺好。刚好也能让楼下那小伙子也来咱们这干活。老人一般都疼孩子，两个小姑娘一块玩也能玩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