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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遇】

作者:轩家沐言字数:4292更新:2022-11-01 02:49

林子里的树木生得极高,一阵风忽而刮过,叶片顿时纷飞四散袭起锋利的寒意。

那一股子的寒气呛入呼吸里,凝成冰刀冻入肺腑,拖坠得越来越重,喉咙反倒火焚似,每喘一声都烫疼无比,挥开眼前降落的树叶,她不敢放松,伴着急跑踩过落叶沙沙有声。

她的胳膊还被人握着,两人一前一后地跑,时不时她要看向身后,风声中那马车的动静似是更近了。

猛然,头顶倾下的光变得忽明忽暗,四周掠过数道黑影,不过眨眼便落在他们身侧。

那领头的黑衣人往前一迈,率先朝少女躬身握拳:“公主。”

马蹄声更加近在耳畔。

一声“吁——”方落,马夫勒紧了缰绳将车停稳,跳了下来,搬出小凳。

车帘同时从里边掀起,小太监虚扶着那道修长的身形缓缓步出,但见那人系着素蓝的披风,玉冠束发,行步之间清贵迫人,沿着小凳走下,抬起的眉眼对上她,才得以舒展,融作她熟悉至极的温柔,低唤:“觅儿。”

锦觅不吭声,甚至还往旁边躲了躲。

旁边的领头见状忙将挡在锦觅面前的男子拽开,大抵觉得无望了,男子扔了手里的剑,任由拽着,脸色煞白可怕。

披风带了他清冽的药味包围上来。

少女的长睫动了动,望着正给她系绳结的那双手,这件披风他应当是披了许久,被烘的很暖,想着有些出神,等系好了,又被搂过去。

笼着她全部的暖热及甜香,这是他差一点点就失去的,压不住的恐慌霎那尽数翻涌,挣出禁锢发了狂地欲要冲撞出来,容齐强压住齿间的腥气,不由得抱紧,额角微跳,漫着深重的痴意,轻轻呢喃了一句:“你想去哪,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沉溺在她的气息里好一会,容齐方抬起湿眸,看向带她逃跑的那人。

“我绝不会,再让觅儿逃出我的掌控了。”

当锦觅刚听清这句话时,脸边划过了风,当即转身骇然的大喊:“容齐!”他银白的长袍拂动,抽出暗卫腰间的剑直刺进男子的腹里,剑锋就陷在其中狠狠翻转,绞出大片的血。

惨叫尖利。

而他面容阴戾暗涌,俯视着,拔剑松开了手。

“不会让你死的那么容易,带走!”

领头得令,命两名暗卫架起地上的血人先行一步。

容齐尤未平缓,闭了闭眼,半晌,捋高了袖摆露出腕上的佛珠子,用未沾血的指尖小心地触碰了碰,转身去,目光落在她身上才回了暖,抿出素来的清润笑意,便不顾她意愿上前打横一抱,步入了马车。

车辙转动,返回原路重驶向西启皇宫。

谁知一放下她,小姑娘噌地爬进边角抱膝而坐,脑袋抵靠着墙,先前跑的太累,拽掉腰上的玉葫芦喝了几口,静了静,又垂眼去揪膝上的裙衫。

还生着闷气。

容齐深深凝望着,车帘的缝隙渗入一丝风,他低喘了一声,取出丝帕咳的克制,余光见她的脸庞似微有所动,悄悄在观察他,他遂收好帕子,拎起身旁的食盒,仔细地取出一块糕点,端放到她的唇边,“觅儿自正午未有进食,饿了吧。”

是桂花糕,桂花的香馥郁扑人。

锦觅的确饿了,扁空的肠胃很快被勾的蠕动,但她还是选择绷着自己,甚至赌气的更往墙上贴,情愿饿的疼,终于引来他语气冷凝:“吃。”

西启之帝的怒意,才半分不到,却吓得她一颤,汪着泪眼直接吞掉整块糕点,瞪着他,鼓鼓囊囊的腮帮奋力地咀嚼,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容齐无奈又心疼,一手顺她的背,再拿水壶给她倒了半盏,看他的觅儿生气的这模样,似乎是从未变过,一如最初。

两年前——

夜幕沉沉,云端深处里铺着淡亮的紫,偶尔能见几颗碎星。

直到起了风,云雾蔽光,到了她行动的最佳时机。

西启宫内无数道宫墙,但寂静里只回荡着士兵踏过砂砾的步声,余外一片安静,不像话本里写的其他夜夜笙歌的皇宫,在西启这儿惟有阴森。

锦觅扁了扁嘴,还以为能寻到有趣的东西,她屏息着,蔽在墙下等巡逻士兵走远,然后脚尖一点,轻松地越到宫墙上来,观察着方位,跳过一座又一座的院子,便在最幽静的院落里落了脚,哒的一声。

裙衫拂起微风,吹过脚边的草叶轻晃,悄无声息的。

四处太静。

她眨眨眼,左顾右盼地转了个身,迎面有个小石桌,石灯的微光里,桌前那身淡蓝的长袍上绣纹清浅,不经意看,还以为是有人专程在等她。

锦觅露在面纱外的眸子一瞪,捂住了嘴,差些惊叫出声。

怎么有人!

少顷,发现他似撑着额角在休憩,确定没动过,满身的防备才慢慢松弛,半放下心来。

她拍了拍胸口,小小地探出几步,见他还不动,干脆小跑过去。

少年起初背对着她,银冠下墨发垂落,宽大的袍子衬着修瘦身骨,好似这世上最纯白的凉霜,落上心头,惊起微颤。

光是瞧着,丝丝缕缕不知名的微妙一时充斥,古怪的很。

待绕到少年身侧,锦觅那面纱外的杏眸骤亮。

这比画上的仙人还要俊俏呀!

她兴奋地站直了,屏住气靠近了再次打量,此刻他熟睡着,眉眼安然,石灯的光于他眼边勾勒上一层暖色,比背对着她时显得真切许多,只任由她端凝,小姑娘心窝暖的厉害,那无形的尾巴跟着翘的老高,无措地搓了搓自己的脸,极力想稳持心神,这时,蓦地一阵尖利猫叫——

“喵嗷嗷!!!”

余光里就一黑,吓得她反手一挡,将袭来的毛团挥到了地上,钗子被它撞得一并摔落,散了一头长发。

这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身边的人给惊醒了,缓缓地站起,嗓声清越:“敢问,姑娘这是?”

她胸前起伏顿了顿,捏了捏手,收进了衣袖转过身来,抱拳道:“听说书的先生说,西启皇宫恢弘无比,白天戒备森严,到了夜里我才敢溜进来看一看呀。”

石灯里跳着烛火,极远处是不见底的黑,一花一木葳蕤静谧,而少女俏生生的,鲜丽的恍惚是他幻出的梦境,容齐看了一眼四处,当看到身后委实朴素的内殿,不觉笑了,大抵是她也觉得,一位皇子是不可能住如此偏远寒酸的院子,便顾自转话锋:“你这猫养的挺肥的,看着可爱,就是脾气有点儿暴躁。”

絮絮叨叨的婉转呢喃。

他想,当真像极了一场梦。

容齐看着少女在伸手,欲抱起地上的猫,那猫龇牙裂齿,炸成了毛刺,不免温声提醒:“它怕生,是会咬人的。”

她刷地收了手,脱口:“怎么会呢,公子看着这般温和。”除了第一句说自己是来赏风景的那句是假,其他字字属实,瞥见眼前人眉梢轻弯,看向了别处,似是有点无措,弄得她忽然发觉自己好奇怪,明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怎的她还调戏上了。

锦觅咳了声,漾起讪笑:“我看公子面色有异,许是生病了,但我又不能久留,就将师父赠与我的佛珠送你好了。”

她弯着甜润的眸,握着佛珠展在他面前,容齐微怔,不待反应手腕便一热,被白稚的五指不由分说给抓牢,硬是将佛珠塞过来,合拢他手指,再松开:“收了我的礼,你得保证不要跟人告密说我来过。”

说完后,少女飞身跃上殿顶,含着笑向他招了招手,再一溜烟不见了。

“啊!”突起一声惊呼,容齐紊乱的心神猛地一定,回过身,月洞门前有个小太监满面惊惶,目光才从内殿屋顶上收回,四目相对,小太监浑身哆嗦,不由得倒退了两步,瞳孔忽一缩,来不及出声。

抛洒出的血横溅墙面。

一颗浸血的石头骨碌碌滚过石板砖。

小太监不敢相信,艰难地低下头,摸上喉咙被凿穿的血口,血水犹在喷薄,身子歪了一歪也很快倒躺在地。

容齐收了手,然后抬起另只手中的佛珠。

珠子还留有余温,每颗表面皆被摸的柔滑光亮,蔓延着木质细纹,少年站在那,带着惊奇小小地摩挲,那一点余温延进血液,酥酥热热。

没人送过他礼,哪怕是父皇母后,他也绝想不到,在临近生辰的这一日,会有个女孩带着满身明媚,席卷呼啸着闯破他的孤寂。

“喵……”

肥猫还没跑,炸着毛撒气地盘弄着地上的木钗,容齐无奈:“小猫,不得无礼。”

猫身一僵,瞧他捡起了那根钗子,于是气急地对他喷出鼻息,又觉得没意思,迈起短腿朝内殿里踱。

夜里寒风刺骨,待他珍重地收好了钗子跟佛珠,唇上已冰凉,体内的疼痛渐剧,咳出了声来,扶住桌沿捂着嘴咳的面上苍白,目光不放心地望向院门。

他还得处理尸体,别叫母后察觉了才好。

翌日。

清晨时分,宫内半夜失窃的消息才传的沸沸扬扬。

皇后派近身的嬷嬷领着一众侍卫率先闯进玉殿,虽殿名带“玉”字,却其实是块受人嫌的石头,恨不得除之后快,老嬷嬷最是能意会这宫中是非利弊的人,彼时在那窗下,茶盏里袅袅的热雾掩映着少年端正坐姿,他捧着书,翻书时不经意扫见腕上的佛珠串子,身上那股薄凉无声初融,刚有温软,窗外一声高喝:“搜!”

容齐一看,合上了书立即起身,趁侍卫还未闯进之前走出内殿,朝老嬷嬷行礼:“李嬷嬷,这是怎么了?”

老嬷嬷不理,对身旁的侍卫递了个眼色:“先搜。”铠甲碰撞声混乱,纷纷布满殿内殿外,她才对这不受宠的大皇子态度轻慢的道:“昨夜里卷阁被盗,且是孤本,大殿下这儿又离卷阁最近……皇后的吩咐,要在这儿仔仔细细彻查一番。”

原来,她是偷孤本来的……

容齐早知昨夜她说的是谎话,丝毫不惊奇,只将袖摆不动声色地扯下些,护住了佛珠。

李嬷嬷自是在这儿找不出孤本,不出半个时辰便带人离去,留下前后破败的狼藉,待她前脚刚走,肥猫后脚叼着一条鲤鱼回来,一进院四脚僵住,对眼前的场面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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