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迪安带着几个学生, 一直忙碌到凌晨四点才歇下来。
所有的狗虽然都脱离了危险, 但是由于烧伤严重, 其中一条黄白相间的串串，两只后腿不得不进行截肢, 是几条狗中情况最不乐观的。
不过刘鸿已经表明了态度，就算是四只腿都没了，只要还有一口气, 他就会好生养活着。
阿伟和乔艾一起出去给大家买了早饭回来，乔悠见许迪安好长时间都没从手术室出来, 趁着大家狼吞虎咽的时候, 进去找他了。
手术室里一股血腥味, 乔悠猛然走进去顿感不适, 差点呕了出来。退到门口缓了几秒钟，才稍微好了点儿。
许迪安正坐在手术台前的椅子上, 脸上是一夜未眠的倦容，两只眼睛都有很深的黑眼圈和眼袋, 他抬起眼皮看了乔悠一眼，没说话。
乔悠这才发现, 眼球上还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憔悴不堪。
顿时一阵心疼。
“还好吧？”
乔悠关上门，走到许迪安身边坐下，“刚刚乔艾和阿伟出去买了些吃的, 赶紧出去补充一点能量吧。从昨晚到现在, 一点东西都没吃。”
“我不饿。”是真的不饿。
许迪安摘下手套, 淡淡瞟了一眼自己身边废物箱里，从那些狗身上弄下来的被烧坏的组织，心情愈加沉重起来。
自从干了这一行，他就越来越发现自己其实很不适合，情感过于细腻，情绪太容易受到影响，完全不是一个合格的医务人员的。
“它们全都已经脱离危险了，你不用自责的。”
乔悠将自己的手，覆盖在许迪安冰凉的手上，声音很轻，“再说，这场意外又不是你造成，你成功挽救了那么多条生命，应该感到开心才是。”
她不知道许迪安心里在想些什么，总之自己的心里，很为他感到自豪。
“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小黑。”
“小黑？”
“那是我上大学的时候，养的一条流浪狗。”许迪安的目光，变得飘渺起来，“老师让养的，一开始我只单纯以为，养着它只是为了不让它继续流浪。”
头顶上，白炽灯的光忽然暗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亮度，将许迪安的皮肤照映的雪白。
手术服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颜色由鲜红变成了暗红。
“后来呢？”乔悠觉得他这话中有话，不禁问道。
“直到第一次接触解剖实验，”
许迪安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动了一下，很多话都不忍说出口，直接给跳了过去，“那是我亲手弄死的第一条狗，自己养的，看着它从那么小的一团，慢慢长大……”
他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思绪陷在过往的回忆中，无法抽离。
即使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可有些事情只要一深入回忆，曾经所经历的感受，仍然那么清晰。
乔悠不用再多问，也了解了，学兽医免不了会接触到解剖。
其实对于喜欢小动物的人来说，就算不是自己养的，都会于心不忍，更何况是许迪安亲手养大的。
那种感觉一定很糟糕，得克服多大的心理难关，简直难以想象。
“后来我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那么做，只是为了日后能挽救更多的生命。”
许迪安停顿片刻，继续道：“但它做错了什么呢？要成为我手下的牺牲品。”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乔悠轻咬了一下嘴唇。
许迪安侧过脸看她，“什么？”
乔悠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用轻柔的声音回答：“我在想，如果小时候你没有认识我，现在应该不会是一名宠物医生。没有接触到这些轻而易举就能影响到情绪的事情，应该会过的更开心一点。”
虽然这种想法有些自恋了，但还是有这个概率的吧！毕竟，许迪安的确是因为她，才会选择投身于这一行业的。
乔悠的心里，莫名涌起一抹罪恶感。
“有可能真的不会是一名宠物医生。”
许迪安从乔悠的手里，抽回自己的左手，绕过她的后背，揽在肩膀上。
半晌，才又说了一句，“但没有认识你，一定不会更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