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泽海从白家回来, 先去了堂屋找米鸿聊了一会。
等出来的时候有些狼狈,被米鸿扔了手边的两个药盒, 还夹杂着老爷子带着怒气的声音:“滚出去, 这辈子我都不离开这个小院儿, 这就是我的家, 我哪里都不去!还有, 你敢请什么保姆, 敢踏进这个院子一步,我就拿棍子把他打出去!”
米泽海站在院子中央被骂了好一顿, 他一声不敢吭, 低头等老头消火, 等了一会堂屋才不骂了。好歹是养了自己这么多年的老父亲, 米泽海听着倒是也不记仇,心里还琢磨着老爷子声音比之前洪亮许多, 身体真的快好了。
他挨了一顿骂,摸摸鼻尖回了自己住的那个房间。
程青正抱着米阳正在那给他讲故事, 瞧见他进来,放下手里的童话道:“怎么了?刚才听见爸特别生气, 你又做什么事招惹他老人家了?”
米泽海站在那,道:“也没啥, 我就跟跟他说我可能要直接退伍复原回家了。”
程青急的不行, 道:“这怎么可以?你奋斗了十来年了, 当初考试是容易的吗, 而且将来的生活……”
米泽海把手里的文件袋放在她手边, 握着她的手,小声问道:“青儿,你其实是想要这个孩子的吧?”
米阳在一边拧着眉头小脸没松开,跟着表态道:“妈,如果你想生的话,就生下来吧,我替你们养。”
程青本来还有点发愁,被他这么一说“噗嗤”一声就笑了。
米泽海臊了个满脸通红,道:“臭小子,胡说什么呢!你爹还在呢,哪儿轮得到你说话!”
米阳还要说,米泽海就把他抱起来放到一边去了,他自己坐在程青旁边的小板凳上,那么大一个男人这会儿露出几分小心,活像是被主人训过的狼犬,小心问道:“青儿,如果我能保证照顾好你和孩子,也有稳定的收入,你愿意要这个孩子吗?”
程青自己也想过很多次这种如果,叹气道:“真这样的话,那还是想的。”
米泽海眼睛里的光彩一瞬间就亮了,他坐在那认真握着程青的手,跟她许诺:“今天白大哥来了,我去和他谈了一下将来工作的事,他跟我说了很多,也给我介绍了一份特别好的工作。”
程青有些错愕,她观念里还是认为铁饭碗最好,但是白政委亲口说的,那自然也差不了。
米泽海道:“你看,这是新工作的合同,聘期三年。不管怎么说,头三年我能照顾好你们,给我三年的时间,我一定会处理好一切事,不让你和孩子们吃一点苦,受半分委屈。”
程青红了眼睛,把丈夫和孩子一起抱住,过了好一会才松开。她摸了摸米阳的小脸,问道:“阳阳,咱们家以后要过的再节俭一点,可能不会给你买太多玩具,以后有好吃的,也会分给你和小宝宝,你是做哥哥的,有些时候还需要你帮着妈妈一起照顾小宝宝……你愿意吗?”
米阳当然愿意啊,而且他比米泽海乐观许多,现在虽然不是80年代初那会儿遍地黄金了,但是90年代发家致富的机会也不少,他爸妈也没有那么多的物质要求,一家人都不爱攀比,弄上两套小房子,种种花、钓钓鱼,就知足了。
程青打开那份文件袋,一边看一边问道:“你能找一份工作就够了,我也在自学考试,又有临床几年的经验,医院的工作不好找,小诊所总是可以的,日子过的苦一点但熬几年也过的来,就是咱们走了,谁照顾爸?还有阳阳上学怎么办?”
米泽海道:“我刚才就去跟爸说了。”
程青道:“你不会是说,让爸跟咱们一起走吧?”
米泽海点点头。
程青笑了一声,道:“活该被骂,这话你也敢说出口。”
米泽海叹了口气,道:“爸不肯走,我说要不找个人来照顾他,也被骂了,他不肯让别人进来,要一辈子守在这。”
程青也叹了一声。
米泽海打起了一点精神,又对她道:“阳阳上学的事儿已经解决了,骆姐说全包在她身上,到时候去沪市任职的时候,阳阳还是和洛川一起读,好像是读什么寄宿学校,骆姐说挺好的。”
米阳愣了一下,道:“爸,我也去吗?”
米泽海道:“当然啊。”
这件事米阳没有想到,坐在那听了一会,才听出来白家并不只是介绍了一份工作,根本就是让米泽海进自家公司去了,白夫人在沪市有钱有人脉,又有白家的助力,自然是如鱼得水,她要的不一定是多得力的下属,但人可靠才是她目前的首选。
米阳低头看了一眼合同,上面的“工程建筑”字样特别醒目,果然和他上一世记忆中的一样,是做房地产。
米泽海留下和程青说了小宝宝怎么安顿,在外地又有人帮衬,总归是要比在这里方便一些。
一家人商量着做了决定,说完之后,全家都放松不少。
程青第一次让米阳摸了摸她的肚子,之前没想要这个孩子,也就没让米阳多接触,生怕给小孩留下什么不好的记忆。
米阳伸出手轻轻碰了下,只摸到程青肚子上鼓起的一个小包,有点硬,但是一点也不明显,要不是程青现在经常不太舒服,真跟平时没什么变化。
米阳觉得挺神奇的,又摸了一下,米泽海道:“行了,别摸坏了。”说着自己也小心摸了一下,这些天老婆脾气不稳定,也没让他摸过小肚子呢!
程青哭笑不得,把他们爷俩都赶了出去:“快走吧,可真是太烦人了!”
米泽海也就刚才颓废了一阵,这会儿精神抖擞,像是确定了新目标一样,立刻挽起袖子去厨房洗菜做饭去了。米阳也跑出来,直奔堂屋去了,米泽海半路拎着他后衣领,拦住他道:“那天我可都听见了,臭小子又跑去弹三弦了对不对?还让爷爷教你做风筝,线都顺走了好些吧?”
米阳半点都不脸红,理直气壮道:“那是我亲爷爷啊,拿点线怎么了,爷爷说让我随便拿。”
米泽海想想自己刚才挨骂,又眼瞧着儿子当着长辈理直气壮小皇帝的样子就心酸,他刚想伸手揉米阳脑袋两把,米阳就警惕地躲开了,还伸出四根手指比划给他看。
米泽海道:“这什么意思?”
米阳下巴都抬高了,得意道:“我在这可是还有一个姥姥和三个姨呢!爸,您别动我,我援军可多了!”
米泽海哭笑不得,敲他脑袋一小下道:“快走吧你,真是,回来就上天了。”
米阳一溜烟地跑去了堂屋,找米鸿继续求他教自己做风筝,白少爷的生日快到了,他手头的零花钱就那么一块几毛的,别的也拿不出手,只能做一个漂亮点的风筝给他,正好七月底山坡上微风习习,带着他家少爷去放放风筝,陶冶一下情操也不错。
米鸿对儿子和孙子的态度还是略微不同的,虽然依旧臭着一张脸,但没赶小孙子出去。
米阳在老人面前都是乖巧的,尤其是现在心里放下一块石头,脸上表情都高兴起来,米鸿指导他的时候,不自觉地哼了小曲。
米鸿依在木床上,腿上盖着薄被,忽然开口道:“不对。”
米阳停下手上的动作,疑惑地看了半天,抬头道:“爷爷,这里没扎错呀。”
米鸿动了动唇角,道:“曲儿哼错了,调子高了半分。
米阳看了一会,才瞧出刚才他爷爷是轻轻笑了一下,他立刻弯起眼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凑上去讨好道:“那爷爷教我唱吧?我就随便听奶奶唱的,偷师没偷全,嘿嘿。”
米鸿看他一眼,咳了一声道:“先做你的风筝,贪多嚼不烂。”
米阳已经不怎么怕他了,一连几天都来学做风筝,跟爷爷的感情都亲近了几分,这会儿米鸿对他笑一下,他就觉得自己特别受宠似的,嘴里的话也多了起来:“爷爷,我爸说你还会修呢,我也想学,我看过,在部队的时候魏老师给过我一本特别厚的古籍修复呀,我看了好久,自己也比着练了,但有些还是不会,爷爷你教教我吧?”
米鸿招手让他过来,米阳立刻两眼放光的过去了,老爷子伸出两根指头圈起来照着他脑门弹了一下,瞧着小孩傻乎乎在那额间微红的一个指印,刚想教育他几句,就瞧见自己那个跟奶狗一样的小孙子一下就摊开肚皮躺在他床角开始滚了两下,捂着头说“爷爷骗人”“完了我受伤了”“不教修起不来啊”。
米鸿扯了扯嘴角,这次笑的比刚才要明显许多。
米阳的风筝扎完,也到了7月末,离着白洛川的生日就两天了。
他扎的那个是燕子风筝,上面精心上了色,还装饰了两个在风中会旋转发出响声的小哨,试飞的时候效果特别好,只是风筝太大,无法装起来,米阳又怕碰坏了,只能抱着去找了白洛川。
白少爷在家里正在拆东西,他生日快到的时候总会收到一大堆的礼物,只是这会儿拆了半天也都懒洋洋的没什么兴致,哪怕手边放着一台最新的笔记本电脑也懒得去打开玩。
米阳进来的时候,他站起来,瞧见他抱着的那个大风筝眼睛一下就亮了,迫不及待道:“这是给我的吗?”
米阳点点头,白少爷立刻就丢下那一堆东西,来看自己的生日礼物了,他围着看了一圈,米阳还指给他看,燕子尾巴那儿还写了他的名字,跟专门定制的一样。
白洛川特别满意道:“真漂亮,我的名字应该再写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