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住!”
“……师兄!”
楚眠身形微微停顿一下,无视了软侬软侬的黄珊儿,眼角余光看着俏脸冰寒的柳雯槿,“别忘了,是我救了你。”
不感恩戴德大喊两声‘好哥哥’也就算了,你这颐指气使的劲头,是跟谁装呢?
话音方落,楚眠便不再停留,一路离了死寂的叶府,向着记忆中的位置赶去。
他要去楚家,叶问天临死前说的那半截话,让他的心中产生了非常不好的预感,担心出事的他,必须要去走这一遭了。
叶府中的惊变,并没有对城中的百姓造成丝毫影响。因为那群家丁所组成的大阵的缘故,外界对于叶家发生了什么事情,根本就无从知道。
三年未归,城中的环境并没有多少变化,可在冥冥中,却仿佛什么都已经变了。
城东头的那家铁匠铺改换门庭,如今被一家卖肉的盘踞。要说这肉店老板也是路子野,樟子、野兔、鸡鸭鱼狗,猪牛马驴,除了人肉,几乎啥肉都有,也算得上诞生于初期的肉类超市了。
至于其他地方,一路往北,沿街的包子铺门前人丁奚落,对面的老张家杂烩面同样艰难为生,要知道这在三年前,可都是繁华一时的地方,如今人还是那些人,可时间却再也回不去从前。
一路上,楚眠想了很多,回去之后该如何面对‘家人’,若是他们出现了意外,又该去哪里寻找……种种场景在胸中翻阅而过,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昔日的楚府门前,长满杂草的石阶上,不时有几只蚂蚱蹦跳而过。那扇原本光鲜亮丽的朱漆红门,也在岁月的吹打中变得暗淡落魄。街边人头攒动,几乎没有人将视线投向此处,仿佛这里已经不足以引起他们的关注。
曾经辉煌一时的楚家,整座府邸在烈日的照耀下,安静的宛若鬼蜮。
关于此,楚眠并没有流露出愤怒的神色,他此刻的眼中满是回忆,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微微勾起,露出一抹笑容。
便宜老爹长得胖胖的,说话不疾不徐,温和的根本不像是那种遛鸟驱狗的地主老财。虽说娶了两个老婆,可夫妻之间的关系维持的还挺好,平日里除却做生意,便是在家陪伴妻儿,也不出去拈花惹草,至于去楼子里寻找一些生活的刺激什么的,就更是无稽之谈。
大哥楚云虽说脾气稍显暴躁,但对待弟弟妹妹确实是好,就是那种‘我弟妹只能我来教训,外人敢多哔哔一句,给你头拧下来’的暴躁老哥。妹妹楚雨同样是大母所生,在家里是绝对的焦点,所有人的掌上明珠,娇憨而又可爱。
管家李伯整日里佝偻着个腰,行事却风风火火,对于楚家的认同感非比寻常,谁若是敢说楚家半句坏话,真就敢撸袖子带头去拼命的老恶棍。
丫鬟翠儿姐长的极美,大哥还曾经勾搭过人家,结果被老爹楚大力摁在地上揍了一顿,那真是摁着揍啊,丝毫都不留情面的……
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将心湖吹起几许波澜。在接收了前身的记忆后,随着时间流逝,原本以为会渐渐消散的记忆,此时却如此的清晰。
“呵……”
楚眠抬头看着那块歪斜的‘楚府’牌匾,没来由地轻笑一声,“原来不是忘记了,而是被封禁在了最深处。”
他不想与原先的楚家再有什么牵扯,可若此时真的转身就走的话,楚眠觉得,这个坎儿,这辈子,算是过不去了。
是,他可以对所有人都冷漠、算计,唯独对于楚家的人,不能这么做。
虽然在楚眠穿越之前,前身就已经被倪奉天给搞死了,‘穿越’这件事情,并不需要他背锅,但总归是占据了人家的人体,无论如何,还是要给个说法的。
……
风来酒楼,二楼临街雅座。
许是还不到饭点儿的缘故,食客三三两两的低声聊着,倒也并不吵闹。
“哎哟!给这位爷请安!”
小厮见来了新的客人,赶忙飞奔过来,抓来肩上搭着的毛巾,几个眨眼的工夫,就将楚眠身前的桌子擦拭完成,弓腰托手热情道:“瞧您面生,可需要小的给您介绍一番本店的特色?”
“面生?”
楚眠摸了摸自己那做了易容的脸,随即手掌落在了桌上,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似笑非笑地道:“小丁儿,才三年未见,便不认得我了?”
小厮虽说只是个跑堂的,年纪却也有二十冒头了,如今被一个年轻人喊着‘小丁儿’,尴尬的情绪还未升起,灵动的双眸却骤然一亮,“原来是您啊!”
说到这里,小丁儿将毛巾潇洒地甩到了肩膀上,猛地拍了一下脑袋,懊恼而又热情的道:“您瞧瞧,今日午时忙得不贴脚,这脑瓜子也迷瞪了,竟是没认出您来!您看这事儿闹的,是小丁儿的错!大爷您莫怪,要不着等结账的时候,我给掌柜的说声,给您打个八折,就当给您赔罪了,您看可成?”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陪着笑脸,那巴掌不轻不重地甩在自己脸上,给足了楚眠的面子。
人有人道,鼠有鼠道,谁都有活着的权利,也自然有选择生活的权利,楚眠自然不会瞧不起他们。在人家身上耍威风,何必呢?
对方分明没有认出他,可能在短时间内做出如此应对,不说旁的,就这种在成功前不把脸当脸的态度,以后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屈指一点,定住了对方的动作,随手在两人身旁起了一个简易的隔音法阵。楚眠这才望向因为身体突然无法动弹,而显得有些惊慌失措的小丁儿。
也不再逗他,随手将脸上的伪装抹去,再次抬头时,小丁儿的那双眸子已经瞪的跟牛铃铛一样大,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现在,认出我了吗?”
楚眠放开了对他的控制,伸手指了指对面空着的椅子,“坐。”
“楚!楚少爷!”
小丁儿的声音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颈,尖细而又嘹亮,若非楚眠提早布置了隔音法阵,单单这一嗓子,就得惊的所有人看向这里。
楚眠无声一笑,再次指了指空位,“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