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予安很快就知道为什么厚眼镜会那么担心他。
第二天, 十三班的新班主任就来了。是当初去一班的副校长钟老师,她神情依旧严肃古板,穿着深蓝色的套装, 带着一副银边眼镜,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教他们班的语文。
不同于其他学生对她的畏惧,鹿予安对她很有好感。
第一节开始,她就拿着名单, 把每个人的名字都认了一下。
叫道鹿予安的时候,钟老师推了推眼镜,细细打量了他好几遍。她对鹿予安很有好感, 有明辨是非的人品, 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 有保护他人的气魄。她并不觉得鹿予安像他的任课老师们说的那样无可救药。
钟老师不笑的时候很严肃, 她的课上, 同学都不敢玩笑, 就连球衣男也老老实实的安静听课。
甚至其他课,钟老师也会时不时在教室后面观察他们上课的情况, 一下子他们班的学风就好了很多。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英语课,因为老师出差,之前一直都是实习女老师给他们上课。
这还是鹿予安第一次上英语老师的课。
上课前,鹿予安就看见球衣男阴阳怪气朝自己比了个手势。
一上课鹿予安就知道为什么了, 英语老师和球衣男长相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英语老师一进来神色不愉的啪嗒一声将教材摔在课桌上,看着底下的学生就开始破口大骂, 从他们成绩骂到他们人品, 反正一无是处, 就连帮他把作业搬过来,给他代课几天的女实习老师都被骂哭。
厚眼镜却习以为常扭头告诉鹿予安,英语课每节课都是这样的,英语老师还是学校教导主任,心根本不在教学上,他们也是他教的最后一届。
终于英语老师骂完,冷笑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鹿予安身上挑剔的打量,抱怨道:“你就是鹿予安吧?”他的声音并不友善。
“站起来,你作业交了吗?”
英语老师其实出差很久了。
作业也是很久之前布置的,鹿予安根本就不知道。
他这么问就是在存心找麻烦。
他知道鹿予安是鹿家的孩子,他是不敢惹鹿家,但是,他也会看眼色,若是鹿予安在家里受重视,怎么可能会沦落到十三班来?
学校那么多班,鹿家砸了那么多钱,但凡用点心,哪个班不能去?至于学校流传的鹿与宁只是养子,鹿予安才是亲生的,他是一点都不信,谁会让亲生的孩子这样,这里面怕是有什么其他的弯弯绕绕。
他也不怕得罪鹿予安,在他眼里,鹿予安不过是个不知道怎么搭上鹿家的小混混而已。
球衣男脸靠在椅子上,得意挑衅的看向鹿予安。鹿予安死定了,叔叔一定会帮他报仇。
但鹿予安却回答:“已经交了。”
他昨天就问了厚眼镜作业,今天和同学们一起交上去了。
英语老师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下意识反问:“你怎么可能交了?”
毛栗子头看了眼鹿予安,犹豫半天才咬牙举手小声道:“老师,鹿予安确实已经交了,我收的作业。”
他是课代表,收到鹿予安作业的时候也很惊讶,这个班有一半的作业是收不到的,老师也不会管,他从来没有想过一班的坏学生会乖乖的将作业教过来。
但听到这个话,英语老师并没有丝毫高兴,反而眉毛皱得更深,瞪了眼毛栗子头,三角眼从上至下冷冷打量着鹿予安,最后定格在他胸前,讥诮一声道:“你的校徽呢?校徽都不带像什么样子。”
静安中学虽然有校徽,学校也要求学生佩戴,但是这个是形式大于实际的,除非重大检查,学校根本也不会去查。
但是坐在什么话。”
英语老师只看着鹿予宁和刚刚举手的落了他面子的毛栗子头两人,说:“你们两个没有带校徽的,给我去教室后门口罚站。”
毛栗子头哭丧着脸已经抱着书走了。鹿予安并非不知道,英语老师在找麻烦——
只是,他还不想惹麻烦。
他还不想让莫因雪对他失望。
*
教室外,毛栗子哭丧着脸从英语书中掏出一张速写纸和铅笔,趴在窗台上抓耳挠腮的画素描。
鹿予安习以为常拿出英语书背单词,在一班时候,他也经常因为作业完成不好而罚站。
他小声默默背着,尽量不去打扰毛栗子头。
但是毛栗子头却集中不了不注意力,左顾右盼,看着鹿予安背单词慢吞吞的样子,比鹿予安还着急,凑过去道:“哎呀,这个不是这样读的啊。”他虽然是艺术生,但是经常和爸爸妈妈去国外玩,英语口语还是可以的。
鹿予安抬头看向他。
毛栗子头轻咳一声,尴尬小声说:“我觉得你人还挺好的。
毛栗子头给鹿予安纠正了读音后,又开始纠结看着自己的素描纸。
这几天画室老师让他练习黑白灰的色度练习,就用铅笔在素描纸上将不同图形,按照颜色从黑色过渡道各种灰色最后到白色,他对着纸上刚刚开了个头的练习,反复拿起铅笔又放下,眉头皱的中间可以夹死蚊子。
鹿予安察觉问道:“你怎么了?”
“忘记把老师给的参考图带出来了。”毛利栗子头本来就对色阶头大,可他偏偏忘记把老师给的参考图拿出来了,这让他画什么。
鹿予安皱眉仔细回想了下:“是你上节课掉在地上那张吗?”上节课毛栗子头书桌里掉出了张图,还是鹿予安给捡起来的。
毛栗子头点点,忍不住抱怨道:“黑白灰三种颜色,怎么能够分出十多种层次来?”
鹿予安认真回想了下那张图随口道:“我——我大概还记得,我给你画出来吧。”他还记得那张图上的颜色。
毛栗子头一愣,有些怀疑的看着鹿予安,难不成他之前也画过那张练习图,听说老师特别喜欢用那张图,让学生练习色阶的,但他还是让开,抽出一张空白的纸出来。
鹿予安接过那张纸,从一排铅笔中抽出一支,在空白处画了画。
毛栗子头低头一看,毫无章法,握笔也不对,线条完全没有排线的概念。
素描的色阶是由线条构成的,线条的轻重走向可以控制图形的明暗,排线是绘画基础中的基础。
鹿予安连这个都不会,他能够画出来?
他本来还是怀疑,但看着鹿予安将他带出来的一排铅笔,依次在纸上毫无章法的涂上去,瞬时就明白鹿予安是不会素描的。
他明白鹿予安大概是好意,但是从没有学过绘画的人怎么可能将那张参考图画出来呢?
毛栗子头张了张嘴,但又觉得鹿予安毕竟是好意,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继续苦哈哈的对着自己画了开头的图,画了擦,擦了又画,怎么都感觉不对劲,他百无聊赖的玩着自己那叠白纸,然后发现原来那张参考图,被他夹在白纸中带了出来,他一时粗心才没有发现。
现在有了参考,毛栗子头心里一松,扭头看着鹿予安,想要告诉他不用在画了。
但他发现少年认真低头在窗台上,右手被肩膀挡住,但是可以看得出动的飞快。
毛栗子头好奇将头凑过去。
然后整个人惊呆住了。
鹿予安右手握着铅笔快速移动,随着他的笔尖移动,原本空白的纸上逐渐出现图案,而那张图和他手上的参考图几乎一摸一样,鹿予安竟然真的将参考图默了出来。
甚至鹿予安的颜色比参考图的更加丰富。
还没等鹿予安还没有画完最后几笔,毛栗子头就激动的鹿予安那张图抢了过去,和原图放在一起比较,一丝一毫,竟然几乎分毫不差。
“天啊,这么多种灰色,你怎么画出来的啊。”毛栗子头从上到下打量了鹿予安好几遍,看着鹿予安的眼神已经完全不一样。
“是十三种,图上一共有十三种颜色。”他拿着另一张纸给毛栗子头,纸上只画了与纸幅等宽的长方形,长方形被分成的十三格,图中的颜色深到浅依次涂在格子中,“你可以对照这张图来画颜色。”
十三种?
就连老师也才只画出八种而已。
毛栗子头激动的拿起那起色阶图,目光不停在两张图中来回移动,发觉鹿予安画的竟然最好,他眼睛亮起来,看着鹿予安:“天啊!你太厉害了吧?你在哪个画室?”
害,鹿予安有这种水平,一开始还糊弄他。
“我没去过画室。”鹿予安却摇头,他并没有毛栗子头说的那样厉害,他其实只是记住了颜色而已,李老头也说过,他对颜色比较敏感,从小他就能发觉细微颜色之间的差别,在他眼中,世界上几乎没有一模一样的颜色。
而色阶图是简单的平面图形,线条和造型都很简单,他练过很长时间白描单钩,殊途同归罢了。
毛栗子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狐疑的看着鹿予安。
在鹿予安再三解释之后,他才相信予安所说的,只能感慨人与人的差距比人跟狗都大。
想到这里,已经将鹿予安当做朋友的毛栗子头认真朝鹿予安努努嘴建议道:“里面的老头子很护短的,他估计是下定决心要整你,你要不然还是和你家人说吧,让他们想想办法。”
鹿予安却摇了摇头。
鹿正青不会管他,只会认为他又在外面惹祸。
而他现在也离开了鹿家,更不会去找他。
至于——
莫因雪,他也不想麻烦他。
正在这时,走廊的另一边传来肖雨西幸灾乐祸的声音:“哎呦——这是谁在罚站啊。”
肖雨西阴魂不散的走过来。
他是知道鹿与宁拜师失败的事情,这几天鹿与宁都怏怏不乐,看着肖雨西心里也不开心,他远远看见鹿予安在罚站,哪里有不嘲笑的道理。
而他身边鹿与宁,扯了扯肖雨西的衣袖制止了他的嘲笑,然后快步走过来说:“二哥。”
他可能是因为刚刚走的过快,脸色有些惨白,呼吸不匀,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按压在胸膛的位置,可怜兮兮,领人怜爱。
所以鹿予安只没好气回答:“不关你的事。”
他身后的肖雨西就忍不住上前,将鹿与宁保护在身后气急说:“鹿予安,你这什么态度,与宁也只是关心你。自己在外面罚站,拿与宁撒什么气?”
鹿予安知道自己像极了恶人,但他也不怕做恶人,朝肖雨西讥诮道:“管好你自己,当狗还这么积极?”
“二哥!”鹿与宁涨红了脸大声说:“雨西只是关心我而已。”
旁边毛栗子头看到瞠目结舌,平心而论,鹿予安的态度确实不好,但是刚刚鹿予安展露的天赋,已经让他折服,他看着鹿予安自带光环和滤镜了。
在班上发生的事,也让他觉得鹿予安为人很仗义。
而班上很多女生都追捧的鹿与宁,看起来确实是软糯而没有什么攻击性,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但是他却觉得怪怪的。
说不上来的味道。
他还是站在鹿予安身边,他虽然不会打架,但是输人不能输阵,囔囔着:“干嘛!要欺负我小鹿哥吗?”
谁知他刚往前一步,脚下一趔趄,整个人往前面扑倒,还好鹿予安扶住他,要不然他肯定狠狠摔一跤。
毛栗子头一抬头就看见肖雨西得意的脸,哪里还不知道是他绊倒了自己。
他刚想和肖雨西理论。
鹿予安神色淡淡将毛栗子头往旁边一推,挡在毛栗子头前面,然后看向肖雨西。
肖雨西其实在鹿予安身上吃过很多苦头,警惕的说:“你想做什么,刚刚就是他不小心,这里没有监控的,你就是去告状也没有用。”
鹿予安点点头:“对,我知道这里没有监控。”然后,他抓住肖雨西的手狠狠扭在后面,往地下一扔。
肖雨西几乎毫无反手之力,狠狠的摔倒在地上,痛的嗷呜一声。
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了教室里面的师生,英语老师不耐烦的出来说:“怎么了?”
肖雨西恨恨指着鹿予安恶人先告状说:“鹿予安动手打同学!”
*
最后——
莫因雪赶到了学校。
他大概是刚刚从什么重要的会议上下来,还穿着正式的西装,他的气质与学校格格不入,一出现,英语老师连语气也不由的势弱了起来。
英语老师添油加醋的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肖雨西也乖觉捂住肚子不敢造次说:“是鹿予安先动手的。”
鹿予安抿紧嘴唇,他本以为莫因雪不会来的。
没想到莫因雪却来了。
他有些不敢去看莫因雪的眼睛,他怕从莫因雪眼睛中看到失望,就像他一次次从鹿望北和鹿正青眼中看到的一样。
可是,哪怕莫因雪让他道歉,他也不会同意的,因为他没有做错。
鹿与宁连忙道:“都是误会——”
只是他还没有说完,莫因雪却说:“鹿予安不可能道歉的。”
他看了眼肖雨西说:“如果你受伤,任何医疗上的费用我们都会支付。但我家的孩子绝对不会道歉。”
他说的太理所应当。
就连鹿予安听到都是一愣。
英语老师也没有见过将偏袒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家长。
英语老师被噎住,半晌才道:“不管怎么说鹿予安先动手打人是不对的。你不能这样教孩子。”
“这就不用您操心。”莫因雪淡淡反驳。
英语老师还想说什么。
鹿予安却突然开口道:“不是我。”
他看向肖雨西说:“你说是我先欺负你的,可是这是我们班门口,是你们主动来我们班的。”
“既然是你们主动来找我的,怎么又变成我先欺负你们了?”
“对!”毛栗子头连忙说道,“明明是你先嘲笑我们的,我们好好的在教室门口什么也没做。”
肖雨西一愣,支支吾吾解释:“我们路过。”
“这就更不对了,我们班教室在最里面,怎么也不会路过我们班的。”鹿予安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讥诮。
他之前不解释是因为解释没有用,他知道英语老师并不在意他说什么。
肖雨西被噎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确实是他先找鹿予安麻烦的,可是他也是结结实实挨了鹿予安一拳啊。
而这时肖雨西爸爸也到了,见自己儿子这表情,哪里还有什么不清楚,揪着肖雨西的耳朵朝莫因雪抱歉笑笑道:“莫总,抱歉。雨西这孩子被我宠坏了,我回去一定狠狠教训他。”
肖雨西捂住耳朵委屈道:“可是鹿予安也打了我!”
鹿予安立刻否认道:“我没有。”
肖雨西掀开自己痛的要死的手臂,然而上面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肖雨西爸爸更加生气,压着肖雨西给鹿予安道歉。
眼看一场闹剧就要结束。
英语老师隐隐也看出莫因雪来头并不小,也没有打算继续追究,刚刚松一口气,这口气还没有放下。
就听见莫因雪朝鹿予安问道:“现在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两个会在这里罚站?”
“不就是因为破校徽嘛。”毛栗子头忍不住抱怨。
“校徽?”莫因雪眉头微皱,“就因为这个,上课时间让你们站在外面?”
英语老师却道:“佩戴校徽是学校的规定。”
莫因雪斜睥一眼,从教室外面墙边的宣传架上,抽出一本巴掌大小的小册子,正是静安中学的《学生管理手册》,他将手册递给英语老师:“那你可以告诉我,要求学生佩戴校徽是学校规定的哪一条?”
英语老师顿时脸涨的通红,也不知该不该接过这本《学生管理手册》。
莫因雪却继续道:“或者哪一条规定,说明学生没有佩戴校徽需要在教室外罚站?”
虽然已经放学,但是有一部分住校的同学会在教室上晚自习。教室里做着自己事情学生们,已经抬起头,看着这边动静,传来窃窃私语。
“安静!”那听不清的低声絮语仿佛每一句都是在议论他,英语老师又羞又恼朝教室里下吼了一句,神色阴沉的说:“莫先生,你这是对我教学生的方式不满?”
“对,我是对你教导学生的方式不认同。”莫因雪淡淡道,“并且合理怀疑你身为一名老师的能力。”
而这时从办公室的班主任钟老师走了出来,身为副校长的她已经将这边发生的事情都听在耳朵里,她先和莫因雪抱歉道:“抱歉,莫先生。我对李老师之前的行为很抱歉。我们会给你一个合理的答复。”
她其实对英语老师上课的方式也非常不满,对他对学生的偏颇和体罚也早有耳闻。
这一次有学生家长有意见,她也准备借着这件事,将班级中的英语老师换掉。
*
回去的一路上,莫因雪和鹿予安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直到到了家。
莫因雪转头,朝鹿予安说:“你知错了吗?”
鹿予安一愣。
莫因雪眼神中一丝温柔闪过,将鹿予安愣愣的,叹口气说:“把手伸出来。”
鹿予安藏在身后一路的手更往后缩了缩。
莫因雪却将握住他的手腕,强硬却克制着力道,翻了起来。
鹿予安手腕内侧,赫然红肿了一大块,是和肖雨西打架时,被肖雨西挣扎着推到墙角碰到的。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无论是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应该动手。”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莫因雪松开了手,看着鹿予安受伤的手,“你的手以后是要拿画笔的。这是小伤,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意外——哪怕只有一次,你该怎么办呢?”
他在艺术界许多年,见过太多有天赋而挥霍天赋不自知的天才的。他不想让鹿予安也走上这一条路。
在他近乎苛刻的眼光里,他笃定鹿予安可以走的比别人更远,更高。
莫因雪没有说的是,他是从飞机场赶回来的,将航班改签后,他必须连夜做飞机,并且休息不到一个小时就要赶去会场。
鹿予安摇摇头,抿着嘴不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眼神黯淡。
这句话李老头也和他说过。
而他也没有做到,前世他的手受伤,虽然努力复健,可只能恢复一半的功能,再也恢复不到之前的笔触。
莫因雪将冰格中的冰块导入密封袋中,示意对面鹿予安坐在对面,将冰袋放在鹿予安手腕上冷敷:“按照师门的规矩——”
说道这句话,莫因雪微妙的停了停,就连将冰袋按在鹿予安手臂上的动作都顿了顿,他突然意识到,鹿予安应该是他的小师叔。
但他很快调整好语气,继续说:
“等你手好了之后,罚你回去将芥子园画谱画一遍,行不行?”
《芥子园画谱》是每个学画之人必临摹的一本画谱,大概是李叔公知道自己时间并不多,想要教的东西太多,对予安的教导多是扬其长处,基础有所不稳固。
临摹画册对予安来说更合适。
鹿予安点点头,冰袋敷在他受伤的手臂上,冰冷很好的缓解他的疼痛,他抬头看了看莫因雪,心里却有些说不出滋味。
他似乎也让莫因雪失望了,他低声说:“对不起,是我麻烦你了。”
“麻烦,不你没有麻烦我。”莫因雪却道,他本想让语气更在郑重一些,但他清楚看到鹿予安眼中的黯淡,再也没有办法用严厉的语气,“你没有做错。予安——。”
“在你这个年纪,有很多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甚至做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但是这不是你的错。”
其实解决今天的事情可以有很多种方法,但他还是将身边的事情推掉,亲身前来。照顾予安,并不是只是说说而已。
“我今天之所以在你前面这样做,是希望能够用我的行为,让你明白——自己的利益,自己要勇于去维护。但维护同时,我们也要注意要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错,才能保护好自己。”
莫因雪说的很慢,他从来不觉得予安有什么错,所以他也不会让予安道歉。
他知道予安习惯用暴力解决问题。这并不是予安的问题,而是身边照顾他的人的失职,予安似乎总是习惯性的将所有问题抗在自己的肩膀上,从来不去依靠其人,总是对外界保持超出常理的高度警惕。
莫因雪声音带着一丝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柔软:“予安。暴力并不是唯一的手段。”
“这是我作为监护人,想要教给你的事情。”
*
而此刻在前往南市的动车上。
脸色苍白的少年,弯起嘴角,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拿来的照片。
上面的哥哥和他梦中的哥哥一模一样。
他终于要来找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