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之声渐退,巨剑缓缓消散。
天山之上,重新回归到寂静。
只不过,是死亡般的寂静。
夜北并未停留,迈步朝山下走去。
“大人,请留步。”
身后,传来呼喊之声。
那披头散发,满身泔水的老翁手拿一竹棍,一路敲敲打打来到夜北身后。
浑身散发而出的臭味,百米之内,估计都无人会靠近。
夜北止步转身,并未有一丝嫌弃之意,对于眼前这位疯癫老者,倒是心生三分好奇之意。
看样子,此人本属天山,却跟天山上之人,似乎有着莫大的仇恨。
“老夫苦等了那么久,今日,终于等来大人了,敢问大人名讳?”
老者那惨白的眼珠子,隐隐有泪光涌动。
话音落下,夜北好奇心更甚。
眼前老者原本疯癫的模样,此刻,倒似乎恢复了七分的清醒之色。
“你是谁?”
夜北双眼微眯,对于陌生人,习惯性保持着警惕,尤其是在这天山之上。
“在下黄石翁。”
老者拱手一礼,虽满身泔水披头散发,却没有之前疯癫模样。
很显然,这老头,恐怕是在装疯。
而此刻,夜北并不好奇此人为何装疯作傻,而是震惊对方的名字。
“大楚神算子,黄石翁?”
此刻,就算是夜北,心中也是难掩一抹震惊。
若是在外界,或许有重名之人。
但是此地可是天山,而眼前老者的模样,显然已到了垂暮之年,其真实年龄,怕是大到恐怖的地步。
大楚二字,距今可是已有两千年!
“大楚神算子……呵呵,难得世间还有人能记得老夫的名号,死而无憾,死而无憾啊。”
黄石翁仰天长叹,双眸之中,满是年轮沧桑。
两千年过去,如今世间,又有谁能记得自己的名号。
单单大楚二字,知道的人,怕是不多。
世人皆知秦汉,殊不知,在二者之间,还经历过短暂的一个朝代,那便是大楚。
短暂到什么地步?
一个朝代,从诞生到灭亡,仅仅一个月零三天!
短暂到历史都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而黄石翁的这句话,无疑是证实了自己的身份。
“传言翁老乃修道之人,后得道成仙,被道教一脉纳入神谱,没想到,竟是在这天山之上。”
这些传言,一些残缺古籍之中有着只言片语的记载,夜北曾经看到过。
“呵呵,你也说是传言二字,不可信,不可信呐。”
黄石翁不由苦笑,除了那失明的双目,满身的泔水,哪还有一丝疯癫模样。
如今,烨道众人被杀,他也终于无需再装疯卖傻。
夜北一手伸出,握在黄石翁那枯瘦手腕之上,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黄石翁自古便是修道之人,必然是武者,而眼下,体内丹田早已不复存在,不仅如此,不少筋脉也是不知断裂了多少年,已经萎缩至极。
再加上年老体迈,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的摧残,身体的情况,不容乐观。
“老夫一时片刻还死不了。”
黄石翁收回手臂,卷缩衣袖之中,显然是怕弄脏了夜北的手掌。
一代神算,在当年堪比国师的存在,该是何其的辉煌,如今却是这番模样,的确是令人唏嘘。
“老夫,还不知大人名讳?”
黄石翁拱手一礼,问道。
“翁老言重了,叫我夜北便好。”
“夜北……”
黄石翁喃喃自语,继而凝声说道:
“夜以泰来,北驭神权,大人今后,恐怕是福泽天下功德无量。”
夜北闻言,淡然一笑。
说实话,对于周易八卦推演卦算一术,并不信。
这跟以杀伐为守护的理念相悖。
不止夜北,整个诛神殿中,只信奉手中刀,无人会想相信此类挂演之术。
但是,自古便有,并且流传至今的占卜一术,必然是有着其特殊之处。
只不过时至今日,大多为江湖骗术罢了。
“大人不信?”
黄石翁向前探了探身,双眼虽瞎,但是感知却很准。
夜北微微一笑,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问道:“以翁老的本领,天涯海角,犹如闲云野鹤,任由驰骋,怎会被囚禁在这天山之上。”
不仅是囚禁,此刻的模样,更多的,是被羞辱。
刚来之时,便是亲眼看到,一群天山弟子哄闹间,再喂其泔水之物。
“唉……”
黄石翁无奈摇头,重重叹息。
片刻沉寂,缓缓开口:“大人……”
“叫我夜北便好。”
如今虽然实力为尊,但是眼前之人可是毋庸置疑的老一辈之人。
黄石翁点头一笑。..
“夜北,请随我来。”
……
黄石翁手持竹棍,一路上敲敲打打,朝着一处山峰走去。
夜北跟在其身后,一手轻握腰间北王刀柄之上。
天山被外界赋予一层神秘面纱,夜北踏足在此,时刻保持着一份警惕之心。
这是镇守边疆多年,自然而然形成的本能。
明枪暗箭,他经历了太多太多。
一路无话。
莫约一个时辰,在黄石翁颤颤巍巍,缓慢带路下,此刻二人所处的位置,类似后山。
而眼前山峰峭壁之上,看似寻常,却有着一层真气在涌动。
很显然,峭壁之上,布置了类似天山脚下的空间阵法。
周围虽然略显萧瑟,但是能看出,此地在之前,必然是一处重要的地方。
环顾四周,那一座座凉亭,连接的长廊,早已被藤蔓所层层覆盖,可见年头早已久远,但是却没有腐烂。
只因皆为金丝楠木所造,别说风吹日晒,就算埋入地下,也可数千年不腐不烂。
时至今日,金丝楠木乃为万木之首,其价格,贵如黄金。
还有那早已干涸见底的水池,足有近千平方,可见此地必然经历过繁华的一幕。
二人止步山峰前,黄石翁虽看不到,但自是能感受到万般的萧条。
“夜北,此处才是天山之巅,两千年前,何其繁华。”
凝重的语气,难掩凄怆。
“翁老为何带我来此?”
夜北不免开口问道,抄家的事,他可没有兴趣。
算算日子,来天山已有三日之多,殿中将士差不多已是该进入到古武沼泽之中修炼。
天山一事已是解决,盛虎的血海深仇也是已报,自己该回去了。
黄石翁苍白双眸望着眼前的山峰,并未回答,似乎陷入到回忆之中。
“不知你有没有听闻过,第一大陆。”
足足沉寂五分钟,黄石翁凝声开口。
夜北闻言,剑眉微挑。
“看来,你是知道。”
黄石翁依旧望着眼前山岩,喃喃一语。
“翁老想告诉我什么?”
夜北直接开口问道。
黄石翁突然提及第一大陆,这跟天山又有何关联?
这让夜北不由得回想到,自己刚踏入山巅之时,翁老不停失疯般的喊道“来了,终于来了。”
这是在说自己?
翁老早就知道自己会来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