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略显肃静。
龙彦殇负手而立,站立其中,打量着四周,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前来。
身后九门提督兆启征穿着一身黑衣战甲,脸上难掩一丝怒意。
只因进大殿之前,门外守卫将士竟然让他交出腰间佩刀。
他乃九门提督,都主身边最为贴身的护卫,带着刀就算进国都城府,都来去自如。
今日若是自己前来,倒也罢了,可都主在这,他诛神殿,难道还能凌驾于国都之上?
若非都主开口,在门外之时,他非动手不可。
龙彦殇环顾了一圈,走到座位上缓缓落座,端起旁边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兆启征站立其身后,虽未言语,但脸上的怒意越发的浓重。
整个龙国之内,无论何处,都主亲临,若要坐,唯有主位。
而此刻,都主却是坐立在殿堂之下。
龙彦殇品自是能感受到兆启征身上散发而出的怒气,面无波澜品着杯中茶水,随意问道:
“启征,说说你对夜北的看法。”
兆启征闻言,顿时一怔。
“启征不敢妄议朝政。”
九门提督虽为重臣,但职责只是负责国都城的安全,除此之外,一切国事与他无关。
虽是如此,但无人敢对他不敬,可以说,在国都城府之中,除了都主,就属他兆启征最具权威之力。
“无妨,眼下就你我二人,闲聊而已,不算国事。”龙彦殇轻言一语。
身后兆启征片刻思索,冷言说出八字:“狂妄自大,拥兵自重。”
这八个字的评价,可以说相当的犀利。
若是在古时,不管是哪一条,足以让帝王动以杀心。
在兆启征眼中,夜北就是如此。
狂妄到连都主都不放在眼中,而手握的兵权,更是无人可挡。
倘若夜北有谋反之心,攻入国都城,他这个九门提督,根本就没有任何阻挡之力。
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上一任九门提督荣吏,便是被他夜北所杀。
就算他夜北这些年有天大的功劳,谋杀国之重臣,仅凭这一条,便是死罪,然而都主却不予处置,时至今日,都让他万分的不解。
他夜北实力再强,身为龙国子民,便是臣。
自古有云,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不死即为不忠!
“九门提督这八个字的评价,可谓是一针见血。”
一语落下,夜北迈步走进,径直走到龙彦殇身旁,坦然落座。
如此举动,让兆启征眉头一皱,冷言一语,道:
“北王大人这是要跟都主平起平坐?”
他还在为佩刀上交之事而恼怒。
在龙国之内,他堂堂九门提督,而且是陪同都主一起。
这不是对自己不敬,而是根本没把都主放在眼里。
“启征,你先出去吧。”龙彦殇淡然开口。
“都主……”
兆启征闻言一惊,明显不愿离去。
这里可是漠北之地,不是国都城府,而且夜北又是这般的狂妄,一旦有不敬之举,甚至是……
“你觉得你能阻拦什么?出去吧。”
龙彦殇端起一旁茶杯轻抿了一口,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兆启征眉头紧皱,看了夜北一眼,那眼神,明显是在警示。
就算你实力再强,难道敢弑主?
只不过夜北始终云淡风轻,并未理会这个眼神。
“是。”
兆启征拱手一语,移步殿外。
随手从旁边将士手中拿过自己的佩刀,站立门外。
大殿内寂静无声。
二人并排而坐,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茶叶不错。”
片刻过后,龙彦殇率先开口,说出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来。
“都主有事便直说。”夜北面如止水,嘴唇微动。
一语落下,龙彦殇自顾自的品尝的茶水,却未开口。
很快,一杯茶水见底。
龙彦殇面露微笑,轻言一语,道:“我很想知道,你对我,为何始终抱有一丝……”
话音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渐退,缓缓放下手中茶杯,接着说道:“说是敌意,也不为过。”
一语落下,风轻云淡,但,难掩一丝怒气。
夜北闻言,面无波澜,似乎早已猜到这句话。
“之前,我便说过,你我不是一路人。”
“你走的是雄主帝王之路,这条路,我夜北余生学不会,更不会去走。”
冷然一语,飘荡在大殿之中。
之前各大门阀盘踞六司三十六处,所做的那些事,他龙彦殇难道真的不知道?
还有,四十年前,孤家军在东境的惨案,他龙彦殇也不知情?
若是旁人,或许真的不知道。
但,他龙彦殇可是都主!如何会不知道。
明明知道,为何按兵不动?
原因无二。
不动门阀,除了怕对方合力谋反之外,更多的是为了江山社稷,数百年来,各大门阀盘根错节扎根国都,牵一发而动全身,将直接影响到全国的经济动脉。
若想铲除,必要大刀阔斧一举歼灭。
然而,各大门阀若是联合,欲想鱼死网破,整个龙国必然陷入内耗之中,其经济势必倒退百年,甚至更多。
所以,龙彦殇斟酌多年,未曾轻易动手。
不给孤家军平反昭雪,只是为了稳固民心。
一代忠军,死在国都之手,还是禁卫军,若是枉死的消息传播出去,他龙彦殇这个都主,在世人眼中,还有何威严存在,还如何治理天下。
孤家军的事已经过去了四十年,如今知道的民众已经不多,如若不然,夜北不久前过问此事,你觉得他龙彦殇能坐视不理?
这便是身为雄主,必然要考虑的问题。
在世人看来,一国之主,自是凌驾于一切,坐拥江山手握一切生杀大权。
殊不知,若想当一个明君,为了江山社稷,连快意恩仇这四个字都无法做到。
目前来看,他龙彦殇,可以称得上一个合格的君王,但在夜北眼中,却算不上一个“好人”。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情不立威,善不居官。
而一代帝王,这四者必然皆占。
自古以来,好人当不了好君王,好君王必定不是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