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峤青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耳朵发红，但没把手撇开，说：“不敢看。”
“唔……”周念跟在玩一只小猫小狗似的, 醉意醺然地时而挠挠他的手心，时而捏捏他的手指。
沈峤青不走动，随便他玩。
他们好不容易才见上面。
这一年来, 他们只再见过一次，是周念在他生日的时候去找他，送了他一支电动刮胡刀。
叮嘱他说：“我打算考首都警大，我不告诉你你估计也会打听到。不许报警大，你不适合，我也不希望你出现在我身边太近的地方。报一个跟我的专业差得远一些的, 能让你赚钱养活自己的。”
周念不喜欢他黏得太紧。
他也总是怀疑自己是不是霉运缠身, 离周念近了，就会害周念染上他的晦气。
他不应当纠缠不休地出现在周念的生活里。
其余时候，他们都没有任何联系。
沈峤青倒是在打听着周念的动向, 知道周念在学校里一切都好, 偶尔有一些小矛盾, 但是不算大事, 他尽量忍住自己事关周念就想要小题大做的毛病。
他也知道没有他守着周念了，周念身边的狂蜂浪蝶数不胜数, 他一边心焦嫉妒, 一边希望出现一个与周念般配的人，一边又觉得快高考了，周念不应当分心, 恋爱什么的, 应当等上大学了再说。
周念让他不准出现, 他从没出现，连短信都没有发过，只在考上大学搬家以后，用匿名号码发了一条短信给周念告知自己的新住处。
周念说：“这旁边是f大啊，你在f大读书吗？”
沈峤青点头：“嗯。”
“什么专业？”
“金融。”
周念沉吟了一会儿，忽地说：“哦……是还挺适合你的。以后读完出来工资比较高。”
“到时候换个房子，这个地方光线不太好。我想要个带落地窗的房子。”
说着，周念想起件事，兴致勃勃地问：“我还在路上看到过你拍的广告画报，眼镜店的，挺帅的，你模特不做了吗？”
沈峤青说：“还在做，转到了这边的分部过来，只接一些本地的工作。我会尽量随时待在这里的，你什么时候想过来都行，我给你拿钥匙，你带着。”
沈峤青想，假如不是周念命令他考大学，他说不定暂时就不考了。
回想一下这一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过来的，他要还钱，还要赚生活费，要攒大学学费，于是拼了命地接工作，但就算是这样，他也要抽空看书，复习准备高考。
到高考前，他才找了一家很不怎么样的高中挂上学籍，弄到了高考资格，参加考试。
凭借之前打下的基础，考得还算过得去，全市也能排进前一百，已经不错了。
而周念的成绩呢，根本不用特地打听，凌霄高中早把他省第一的成绩拉横幅挂在了校门口。
沈峤青趁没人的时候偷偷去看了一眼，拍了一张照片。
还从同学那里看到了最后一次班级聚餐，以及周念谢师宴的照片，他很想去看看，但没有去，接近的话太容易被发现了，假如周念知道了，说不定连他们这最后一点如蛛丝般的联系都会被切断。
他不能冒一丝风险。
但他看到了照片上周念很高兴，总是荣光满脸地在笑着，光是看到，他就觉得心中又被充上了新的能量。
看到周念过得好就行了。
大概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俩已经断绝了来往。
本来他以为高中毕业的暑假，他们或许能够见一面，那段时间他格外心焦，每天都在窝在地下室的小出租房，等着周念来找他。因为周念说过不会提前通知，所以他得一直等，一直等，连中间出门，都怕一不小心跟周念错过。
但周念没来找他，过了一阵子，他才知道，一考完周念就被家里人带去国外旅游了半个月，到成绩出来才回国，回国以后又去陪爷爷奶奶，一直没有闲下来过。
这很合理，沈峤青想，反而这时候来找自己会很显眼。要等到家里人不太关注，才能有机会来看自己吧？
他这样自我安慰。
可周念没有来，他也该去学校报道了。
周念是不是把他给忘了？究竟还会不会来找他？
沈峤青犹豫了好久，才给周念发了一条不记名的短信：「还来找我吗？」
他想，可能会淹没在周念的短信箱里，说不定周念压根就不会发现。
这回却很快就收到了周念的回信：「可能没空，你先到首都去吧，租好房子，把地址告诉我，到时候有空我就去找你。」
沈峤青得到这一条短信，就感觉像是光照进了他的生活里。
他一下子又有了生活的重心，安稳下来，直奔首都，开始找房子，打扫装潢，每一处都要考虑一下是否合周念的心意。
他这一年奇迹般地还清了欠债，还攒了两万多块，全部都用在了这里。
可是，即便倾尽他目前所拥有的全部家财，他还是觉得太寒酸了，配不上他的小王子，已经做好了会被周念嫌弃的准备。
他熬了那么久，期盼周念来见他，又自我厌弃，觉得周念不该来找自己。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周念什么时候会来。
那么，他是不是提前太多做准备了？周念应该会在军训之后再来找他。
再等一等，更加地耐心地等一等。
然后，反反复复地回忆周念十八岁生日的那个吻。
那个吻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再次开始，还是分离告别？周念真的还会来找他吗？还是压根就是在耍他？
周念一向喜欢恶作剧，还曾经和他说过：“原因？没什么原因啊，就是好玩逗趣。”
明明那么坏，可是他一笑，就让人气都气不起来，还觉得他好可爱。
他知道今天周念到校报到，但没想到这么快周念就来找他了。
在听到敲门声时，沈峤青就觉得不敢置信。尽管他在这里没有一个朋友，他也不敢去认为是周念来找他了。他曾经设想过他们再见的场景，没想到会这样普通，只是打开门，看见周念淡定自若地站在他面前，对他说：“下午好。”
周念为什么能那么平淡？就好像他们没有分开过一样。
而他呢。
这见不到周念的几百天来，就像是心脏被石封了，直到周念出现，才重新跳动，涌出鲜热的血。
他总觉得自己今天是否打扮得不够隆重，作为暌别半年多的重逢，是不是不够体面。
袖口上还有中午做饭留下的水渍，会不会被周念看见？
他那么想念周念，现在周念真到他身边，正在握着他的手，他反而不敢去看。
又舍不得走。
周念捏着他的手指，忽然发出了很响的呼吸声，像是不太舒服。
沈峤青转过来，担心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周念斜靠在沙发的一侧，翻了个身，仰躺着，柔软的头发散开，露出整张光洁的脸颊，鼻尖、脸颊、耳朵都泛着薄薄的粉，嘴唇深红，轻轻张开，漫不经心地说：“你的信息素好浓啊，我们俩匹配度那么低，我第一次这么明显地感觉到你的信息素变浓。”
“见到我就这么开心吗？这么想我吗？”
沈峤青在工作时从不会结巴，他不喜欢主动结交别人，可是在别人找他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交流问题。
只有在周念面前，他觉得自己被拿捏得死死的，永远那么木讷嘴笨，恨不得斟酌每一个字，唯恐惹他不喜欢。
他该说是吗？周念说过觉得他爱骗人，是不是显得太油腔滑调、花言巧语了？说不是，又是在撒谎。信息素又骗不了人。
周念放开在玩弄他的那只手，沈峤青心瞬间空落，却又向他举起来，说：“你闻闻我，信息素有没有变浓？”
沈峤青小心翼翼地握住周念的手，深深地俯身下去，闻了闻周念的手。
手上哪有信息素的味道，只有香皂的气味，是超市里最常用的那款，柠檬香，很清新。
是周念的味道。
沈峤青的鼻尖触碰到周念的手，湿热的气息拂在周念的手背。
周念憋了一下，才笑了起来：“你傻吗？手上哪能闻到信息素啊？哈哈哈哈。”
还没说完，沈峤青的嘴唇柔软地印了上去，只是飞快地蘸了一下。
周念怔了怔，像被蛇咬了似的，缩回了手，也不笑了。
沈峤青跟做错事一样，垂头望他，等着挨骂，说：“对不起……”
周念坐起来，头发有点乱了，蓬在鬓边，倒是很有几分凌乱可爱，他是抬着头看沈峤青，却有种居高临下的架势：“……以后不准这样了，我又没准你亲我。”
沈峤青：“嗯。”
这时，周念冷不防地说：“我也不在发热期啊，你那里怎么鼓-起来了？以为我没发现啊？”
沈峤青尴尬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立即说：“我、我现在就出去。”
周念：“出去干嘛？”
沈峤青：“不会恶心到你。”
周念哼了一声：“我也有的东西，有什么好恶心的。”
他来了兴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点醉了，说：“给我看看。”
沈峤青傻了：“看什么？”
周念理直气壮地说：“alpha的那玩意儿。我只在书上看过，没见过实物，我想看看，你的给我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