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肩膀颤了颤, 抬起头看了一眼哥哥,又低下头。
闭嘴不语,僵硬紧张。
周尧心中约有了个数, 继续安抚说:“放心, 哥哥其实并不是要训斥你的意思,也不阻止你谈恋爱。”
“你这个年纪,本来就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嘛。我又不是长辈们那种老古板对早恋赶尽杀绝。”
“爸爸妈妈其实也是的。只是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叫我做代表来跟你谈一谈。”
“我觉得啊,一个人本来就应该在这个年纪开始学着去怎样喜欢一个人, 难道要刻板地等到长大以后吗?到那会儿就来不及了。就应当在合适的时候开始培养自己喜欢和爱的能力。”
“喜欢一个人不会是坏事。只是得学会怎样去正确地喜欢。”
周念支支吾吾地说:“我跟他是同学关系, 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尧笑笑说:“行。行。”
又说:“你以后可以带他来家里玩嘛, 既然是你的朋友, 我们都会欢迎的。与其你们在外面胡闹, 不如请他过来玩。”
“对了,他是什么第二性别?也是beta吗?”
周念一言难尽地说:“他是alpha。”
“哦。”周尧说,“alpha……alpha挺好的,挺优秀的男孩子。还有呢?他家境怎么样?父母是做什么的?生日在什么时候?比你大还是比你小?考试成绩如何?”
周念炸毛了:“我怎么知道?都说了是同学!”
“你别吵我了!我正在算题呢, 被你害得我又算错了!”
周尧被他骂得站起身来。
周念催促:“快出去,快出去。”
周尧走到门口, 回头,言辞慎重、小心翼翼地说:“念念,其实, 我说了那么多, 主要我想说的还是, 我跟妈妈是想叮嘱你——谈恋爱可以, 但是希望你……希望你不要在未成年时跟恋人发生x行为。”
周念快把手上的笔给掰断了,他满脸涨红:“我没有!你别说了!”
“好, 好。”周尧赶紧出门。
周念看着紧闭的门板,脸颊紧绷,心下却慢慢松了口气。
哥哥说那么多,考虑得那么认真,起码说明并没有怀疑他是oga。
他算是撒谎成功了吧?
“噔噔。”
敲门声响起。
哥哥隔着门板说:“假如你自己想通了,没那么害羞了,打算找个人聊聊,可以来我房间找我。”
周念:“我没什么要说的。我写作业呢。”
外面安静了一分钟。
周念还以为人走了,忽然又响起哥哥的声音:“妈妈让我来问,那明天你准不准我们去看你的比赛啊?”
周念下意识想说“不准”,可他已经去看过医生,现在也不用支开家人了。他费尽心机想要提前做摘除腺体手术,不正是想要留住家人吗?
周念拿出他放在口袋里的oga抑制药,放在手心里看。
说:“随便你们去不去。”
周念晚上完全没睡好。
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oga发热期,总觉得似是非是,跟书上所写的症状好像相像,又好像不像。
他真的已经分化成oga了吗?
没有实感啊。
他身体跟以前一样,没变化啊。
他确定变成个能生孩子的男人了?
周念翻来覆去,还想到医生大叔跟他说的医嘱:
“药剂的效果不如针剂,但你的腺体初步发育成熟,一开始发热症状并不会太过严重,药剂完全可以对付过去。”
“一天服药三次,每次一颗药。”
周念当时因为如遭雷击,绝望透顶,没心思问清楚,现在开始困惑起来。
一天服药三次?是哪三次?
按时间划分?八小时吃一次药?还是早中晚?是饭前还是饭后?
出于对家中三个alpha的担心,中午打完针剂之后,放学回家前,六点左右,周念就吃了一次药。
半夜没睡着,凌晨两点,周念又吃了颗药。
尽管买oga抑制药挺贵的,但他是财大气粗的小少爷嘛,不缺钱,他觉得就是提早吃完了,大不了就让沈峤青跑腿给他买。
睡到早上迷迷糊糊起来。
距离他上次吃药还没到八小时,但他觉得没有药效空档更好,刷完牙,再吃颗药。
他拿着一面小镜子,对着全身镜照自己的后颈。
左看右看,确认之前的一小片发红看不见了。
周念高兴极了。
看来抑制药是很有用的。
足磕了好几颗抑制药的周念在上餐桌时,还是毫无底气,心惊胆战怕被家人闻到信息素的味道。
周念大着胆子,问哥哥:“哥,我臭吗?我昨晚上洗了澡,但你觉得我还得再洗个澡吗?”
周尧闻了闻他:“不臭啊,挺香的,这个沐浴露的味道好闻。”
周念就像一只小橘猫在三只大老虎面前,想把自己伪装成一只老虎幼崽,甚至还要去薅一下老虎胡须,看老虎有没有看出自己是冒牌货。
这下算薅成功了吧?
周念从惶恐畏惧到暗自窃喜,竟也升起不太正常的自信心。
家里人竟然真没人闻到他的信息素!
一回生,二回熟,他能瞒过第一次,就能瞒过第二次第三次,等手术做完就一劳永逸了。
情况好像也没他想得那么糟糕。
周念想。
今天比赛,周念大大方方地带家人一起去了。
爸爸没空,总得留一个人去背锅工作,于是妈妈跟哥哥有空过来。
周念去游泳馆准备50米游泳的热身。
果然,又遇上了聂巍。
周念没主动跟他打招呼,心想:小爷昨天有发热期后遗症都赢了你,今天我状态极佳,还不得更加吊打你?!
聂巍倒是在打量他,突然问:“你腿上那是什么?”
周念低头:“我腿上有什么?”
然后看到自己腿上有个针孔伤痕,是昨天使用抑制剂而留下的痕迹。
周念故作无事地撒谎:“不小心被虫子咬了下。”
幸好被聂巍提醒了。
为保险起见,周念一比完赛就赶紧回更衣室穿上衣服裤子,以观众席的距离,应该是看不到他身上的这种小伤的。
当然,这次还是他拿第一。
等他再穿戴好去找妈妈跟哥哥,却被吓了一跳——
他们正在跟沈峤青说话。
看上去甚至有说有笑的。
周念“唰”地红了脸,走上前去。
妈妈面带微笑地说:“你这个同学还蛮有礼貌的嘛。”
周念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他想,沈峤青那么笨,可别说漏嘴了吧?又想,不,沈峤青不笨的,他那张嘴还挺会骗人的。
周念一副尴尬样子:“你们怎么说上话了啊?”
他下意识想伸手拉一下沈峤青的袖子,又觉得太亲密,避嫌地收回手。
沈峤青却像会读心术一样,衔接自然地退了一步,站周念身旁。
妈妈扬了下眉,说:“说起来,这不就是上次来我们家里找你的那个同学吗?上次你都没给妈妈介绍认识。”
周念:“……那你们现在不是认识了吗?”
周念拉起沈峤青,说:“好了,广播催了,我们要去准备下一场比赛了。”
4x400米的比赛安排在11点左右。
路上。
周念问沈峤青:“他们都问你什么了?”
沈峤青迷迷瞪瞪的:“没问什么,就问我学习成绩,还问我年纪和生日,你来的时候在问我初中在哪读的……”
周念紧张:“没让他们发现我们本来就认识吧?”
沈峤青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说这些没事吧?不会让他们发现你是oga吧?”
“没事……”周念含糊地说,“他们就是闲得慌。”
周念不自在地瞥了沈峤青一眼。
沈峤青问:“怎么了?”
周念别过脸:“没什么,等会儿跑步的时候你努力点,别拖我后腿。”
比赛前。
周念觉得头有点疼,他疑神疑鬼地想,这是发热期的症状吗?他是不是还需要吃一颗药?
算了,先吃吧。
反正也又快要半天了。
周念找借口去了趟卫生间,再吞了颗抑制药。
刚吃过药时,他觉得自己既精神又安心。
可等他回了操场,周念慢慢感觉好像有点喘不上气,他晃晃脑袋,站在跑道一旁,开始做热身运动。
体育课代表跟他说:“周念,就靠你了啊。”
周念打起精神笑了下:“嗯,放心吧。”
沈峤青走到他身边,轻声问:“是不是不舒服?”
周念:“你闻闻我信息素没有散发出来吧?”
沈峤青:“没。”
周念:“那就好。”
难受的感觉愈演愈烈,等到比赛将开始时,周念甚至觉得自己无法集中注意力,他说不清是身体具体哪不舒服,就是哪哪都不舒服。
他的耳朵上像罩了一层膜,把嘈杂人声都隔开。
气跑的枪声响起。
第二圈结束时,周念总觉得过去了很久,他的脸色已经变得谁都能看出不大好。但没什么人注意到他。
沈峤青拉了他一下,问:“没事吧?”
周念推开他:“没事,你过来干嘛?你快回去?没看我们班现在倒数第二啊?”
沈峤青只得回到赛道上备跑。
周念看着他连追了三个名次,心想:我一定要再追到第一。
他接到接力棒,拔腿狂奔起来。
周念用尽全力地呼吸着,可就像是在高原上一样,无论如何都感觉氧气不够供应。
俄顷间。
视野出现类似故障电视机的雪花幻觉,他感觉脚轻飘飘的,像没踩到实地,一步一步,咬着牙,机械地迈过终点。
欢呼、喝彩和惊呼涌进他的耳朵时,周念跟着摔在地上,失去意识。
等再醒来时。
周念已经在医院了。
他看到全家人都黑着脸,围在他的病床边上。
周念心里咯噔一下。
周念头还晕着,却装傻说:“怎么了吗?我昨晚上没睡好,可能因为熬夜,才一下子晕倒过去了……”
妈妈气笑了:“你知道医生说什么吗?”
“念念,医生说,你这是典型的抑制药品使用过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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