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确实没打算继续待在这里, 他的行程很满,待会还约了风见。本来以为南森太一中午不会回来,才会多赖一会。
有一说一, 那张床是真的舒服,不愧是有钱都买不到的高定货。安室透对睡眠并不重视,长久以来培养出短时间进入深度睡眠的能力, 就算是在水泥地面上都能快速的入睡。
但经过这一遭,他倒是有了买一个好床垫的想法。
南森太一要求交换联系方式, 之前没有问是因为就算加了也没有意义, 现在则不同。
安室透心情有点微妙的看着他给自己设定的联系人备注——世界第一聪明果敢的帅气透哥。
而且哪有人将备注设置得这么长的!如果通话的话,别人岂不是看得清清楚楚?都填满一整个屏幕了!
他不想跟着一块儿丢脸。
忍不了的他, 委婉的道:“这样备注是不行的吧。”
南森太一露出了委屈失落的神色, 安室透可不惯着这个比自己高了十八公分的大个子,他比较想心疼自己。
“你好歹也是位警视, 要是被人知道你这样给人备注, 请稍微考虑一下他人的心情。”
是想让所有人都承受一回精神暴击,怀疑人生吗?!警视厅的魔王大人!
南森太一恍然大悟,扬起嘴角双眼亮晶晶的说:“你说得对。不愧是比我年长的透哥, 懂的真多。多谢你的关心,我现在就换。”
换成了非常简单易懂的‘我的对象’。
安室透:“……”算了, 就这样吧。心好累。
可能是因为反差实在太大,好友形容的南森太一,跟在他面前的南森太一就跟两个人似的, 安室透也算是被折腾得心力交瘁。
既然要走, 自然是换上自己的衣服。他现在穿的还是南森太一给他准备的, 衣服尺寸大了, 袖子和裤脚都要折上几圈才不至于碍事。
可惜现实有点难堪……
南森太一眼神飘忽的说:“坏掉了。对不起。”
安室透不是很想知道自己的衣服是怎么坏的, 可他优秀的记忆力自动替他翻出了昨晚的记忆。作为一个行动力十足的人,安室透昨晚非常狂野……
狂野到不仅是自己的衣服,对方的衣服也一块儿遭殃,而且第一次还是他自己坐上去的……
头顶上似乎有乌云在汇聚,打雷下雨淅淅沥沥,安室透低着头,沉着脸闷声往玄关走。南森太一连忙拦着他:“有带衣服,你的尺寸的!用手量的,很准!”
安室透换上了对方买来的衣服,让他庆幸的是衣服很正常,虽然摸一下布料就知道很贵,好在没有打Logo,款式也很普通……上身效果有点不普通。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表面平平无奇的休闲装,穿上去后身高腿长就像是可以直接去走T台的模特。贵有贵的道理,感觉肩宽了、腰瘦了,屁股都翘了。
安室透:“……”更累了。
南森提出送安室透,他的车昨晚停在了那家KTV附近的停车场,需要去取。没有直接说要送自己回家,安室透心里悄然松了口气。
但他们现在这层关系,就算对方想去自己家也不好拒绝……等等,什么关系来着?
就像是宕机的脑袋终于恢复正常一样,安室透发现自己……上下两难。
刚才对方给自己换备注的时候,因为前一条备注实在太破廉耻了,犹如破窗效应一般,并没有对第二条的‘我的对象’这个备注发表意见,生怕自己提了对方又换回去。
结果……
因为南森换完了之后有给自己确认,自己没有反驳‘对象’这个身份,就等于变相的同意了……同意了自己是他对象!!!
这不就傻傻掉坑里去了吗?!
安室透顿时对南森太一的感官都不一样了。他斜眼瞥对方,正在专注开车的男人,似乎心情很好似的,连眼角都带着一抹喜色的红晕。可能是注意到安室透的视线,还自以为没被发觉的,悄悄的将本就挺直的腰背,更挺立了一些。
抓着方向盘的手腕,肌肉的纹理都紧绷着,线条清晰漂亮,不是那种很夸张的健身室里练出来的,而是实战中磨砺出来的。
安室透别开头,单手撑着腮帮子,郁闷的看着窗外。
耳边仿佛还听到了某人失望的轻叹声,心情更加郁闷。
——在对方看来,故意的那个人是我才对吧。
安室透已经不敢想象在对方心目中,自己是什么样子。
估计就是诡计多端,勾引完了还不肯主动告白,拐弯抹角的要求确定关系,甚至还想掌握这段关系的绝对主导权。
可这么好的独处时光,浪费又很可惜。职业素养让安室透抓紧机会的试探。
他选择从最正常的话题入手:“呐,南森先生为什么会、小心——!”
南森的脚突然踩了刹车,车里一阵颠簸,在他提醒之后,南森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的调整车速,恰好前面是红灯,顺势停了下来。
“你叫我什么?”不等安室透开口,南森扭过头看他。还能从声线中听出几分质问和狼狈。
就像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无端被人指责般,就连眼神都有些茫然和无措。
差点就出了车祸的安室透,干巴巴的说:“南、太、太一先……太一!”
表情几度变化的南森,听到最后一个才满意起来,抿着嘴角用力的点了下头:“嗯!透哥!”
安室透:“……”就这样吧,我想回去睡大觉。工作是什么?我只觉得我好累,我需要床的封印。
绿灯亮了,车正常的行驶,悄悄握紧了车门做好随时跳车准备的安室透,听到了南森问:“透哥刚才是想问什么?”
“问……”我还能问什么啊!我快被你折腾得怀疑人生了!安室透在心里骂完,嘴上道,“问你为什么要当警察。能开得起迈巴赫,住那种豪华公寓的人,一般不会选择这份职业的吧。”
能说出‘将每一天当成殉职日’这种话的人,是随时做好牺牲在岗位上的觉悟准备。不管怎么说,一个普通的富家大少爷,没有特殊理由是不会选择这条路的。
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人生就是easy模式,在这个阶层等级分明的国家里,拥有这种舍己为人觉悟的富豪可谓是凤毛麟角,不叉着腰出来说风凉话已经算是不错的人了。
“原来是问这个啊……”南森看上去并不意外,“确实,很多人都这么问过我。伊达在知道我的家世之后,还露出了像是被雷劈到一样搞笑的表情呢。”
“伊达……”没想到会突然听到班长的名字,安室透语气自然的说,“是上次那位进门就喊着zero的怪人吗?为了一份南瓜玉棋,露出像是世界末日一样的表情,我还吓了一跳。”
“你看起来确实吓到了。他看起来很壮吧,还总是咬着一根牙签,嗓门又大,如果不特意表明身份,容易被人误会。”南森朝他笑了笑,“是压迫感对吧?我回去也骂他了。”
“……骂?”
“嗯,我让他少吃点蛋白/粉,别整天顶着那身肌肉吓唬人。重点是吓到你。”
安室透:“……”原来班长被骂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安室透:“请不要小看我,我才不会被吓到。当时是有点吃惊……”为什么吃惊?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偶尔也会遇到一些难缠的客人,有些脾气比较急躁,一进来就嗓门那么大,表情又很凶恶,会比较……你懂的吧?”
一米八的我在班长破两米的身高面前衬托得都娇小起来了,所以你懂的吧?
南森颔首,表示自己能理解。
——你当然会吓到,作为一名潜伏在侦探事务所楼下的非法组织工作者,对警察有天然的戒备是理所当然的。
黑衣组织是隐藏在暗处的獠牙,几乎每个成员都有一份用来掩饰身份的正当工作,他们比谁都避讳警察的存在。
像安室透这种为了情报,敢来招惹警察的人算是另类了。
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可就这种敢在钢丝上跳舞的疯狂之徒,才会加入黑衣组织吧,不过五年时间就成为了朗姆手底下的红人,对比起与他差不多同时间进来的苏格兰和黑麦……
说起来,苏格兰的尸体一直没找到。
坠入悬崖本不可能生还的,尤其那天还是个雷雨夜,海浪波涛汹涌,但尸体一天没找到,就不能确认其真正死亡。就算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几率存活,也不能掉以轻心。
“伊达不是坏人。”南森说道。
“咦?”
“社会有一种偏见,与他人不同之人很容易被贴上固定标签,归类为另类。长得好看打扮潮流的人是轻浮、受上级赏识的人是马屁精、长得高壮外表强势的人就是脾气坏的恶棍、就连肤色或者发色不同,都会无端遭受舆论的攻击……”
南森轻声说着:“用这种自以为是的方式,用这种道听途说的认知去判断一个人的好坏与否,我无法认同。伊达虽说有时候有点感情用事,情绪起伏大,但他能克制自己,他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平日里也很勤勉,对小孩和老人很耐心,对需要帮助的人也不会束手旁观……能力优秀、行事果断、坚持己见,这样已经很难得了。唯一的缺点大概是……”
“是?”
安室透忍不住的问出声来,身体也下意识的往南森那边靠。南森假装没有感觉到这一点,继续说道:“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说对了!
安室透对这一点很认同!
早在警校的时候就发现这一点。明明腿受伤了还硬是要继续比赛,他当时和伊达航对练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一点,犹豫着不敢朝伤处下手,反倒是被对方打败。
之后,还被说教了一顿。
但安室透并不能从心里认同对方的话。
既然身体有恙的话,就应该下去休息。不应该继续强撑着,如果有对手瞄准他的伤处攻击——说不准会落下残疾,无法成为警察!
为了一场校内的课程比试就这样,那真正当上警察,是不是也……
安室透想起了伊达航之前跟他说的,南森提到‘做好身体管理也是警察的职责’……
——难不成这小子是故意这样敲打班长的?
——比起直截了当的训斥,或者私底下约出来提出这一点,这种当着课系所有人的面,表面上是宣告给所有人听,实际上是敲打班长一人……这种方式会让班长更容易接受!就算他不接受,课系的同事们也会听进这一点,等班长又犯老毛病的时候就拿出来说……
好厉害。
安室透发自内心的如此想着。这种驾驭下属的能力,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或许可以做个笔记?
车停在停车场,安室透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时,反被南森抓住了手腕。刚想问时,手腕的力度加大。
南森眼尾的晕红加深,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他一字一顿的说:“透哥,我的感情是认真的。就算你现在并没有那么喜欢我,我会用行动证明,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他就像是找到机会一般,语速极快的说着:“如果你是介意警察这份工作危险的话,或许可以换一种思路,只要想到还有你在等着我,就算是刀山火海,九泉地狱,我爬也会爬回来见你!”
安室透,愕然的瞪大眼睛。他皱了皱眉,说道:“但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
“确实是这样!”南森打断了他的话,就像是生怕对方说出自己不想听的语言一般,执拗的盯着他,“但感情的深浅是不能用时间来衡量的!我确实没有过相关的经验,但我这个人相信缘分!一旦决定的事情,就绝对会死磕到底!”
安室透:“……”
他哑然的看着南森,直到自己坐在马自达的驾驶座,看着南森的车开远,才喃喃道:“真的很像狼啊。”
那个眼神,就像是饥肠辘辘的野狼,盯准了猎物之后,咬死不肯松手的气势。
他张了张嘴唇,单手捂着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掌心的温度烫得脸都在跟着烧。
无他,那个眼神太过炽热,就像是连同灵魂都一块儿燃烧一般,没有人能够在与那种眼神对视之后,还能保持平常心。
——所以,他到底是不是卧底?
——如果不是的话,知晓我是黑衣组织的干部,会露出什么样绝望痛苦的表情呢?
——等等,我是潜伏在黑衣组织的警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