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练很震惊。
他不知道诸野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一句话来, 更不用说，在他心目中，诸野一直是一副尽职尽责任劳任怨的模样, 除开工作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个人的兴趣爱好，倒是没想到有一天诸野竟然也会抱怨这种事情。
唐练皱起眉，不知自己究竟该要如何回答。
说实话，他与诸野的私交还算不错，可这不错，也仅仅是放在这上下属关系之中来说的。
诸野不太喜欢去应对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 因而与朝中人私下的来往并不算多, 唐练已算得上是朝中同他关系极为亲密的人了。
可唐练并不觉得诸野是在与他谈心。
诸野不是这种人, 诸野这样直白说出自己心中不该说出的莫名想法，只会让唐练觉得——指挥使大人，一定是在试探他。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是皇上什么奇妙的主意，亦或是指挥使觉得他近来行事太过散漫, 所以刻意暗示敲打，他只知道面对这种事, 他一定要谨慎回答，绝不能留给诸野一丝松懈的机会。
唐练谨慎说道：“哈哈，大人是在说笑吧？”
诸野：“……”
“食君之禄, 忠君之事。”唐练认真道, “属下既已经入了玄影卫，自当事事以玄影卫为先, 哪有觉得玄影卫中事务繁多的道理呢？”
诸野：“……”
唐练又道：“大人放心, 属下一颗心全在此处, 别无他念, 也绝不会多想。”
诸野：“……”
诸野看着唐练，终于想起唐练在玄影卫中多年，因为公务繁忙，加之玄影卫在外名声不佳，工作又危险，以至于唐练今年……依旧未婚。
不仅如此，唐练心在公务，好像也没什么心上人，那也就是说——唐练，是个光棍。
唐练这样的人，是不会懂得他的烦恼的。
没错，他说的这些话，唐练都是听不懂的。
诸野又深深叹了口气，哪怕心中有千百般的不情愿，却也只能点点头，算是应下唐练所言之事，道：“我明白了，我会进宫的。”
那毕竟是皇命，而他不是谢深玄，他没有谢深玄那样每日都努力抗命的动力，更何况皇上今日让他入宫，所为的也是正事，而非一时兴起随意胡来，他还是得入宫去伴驾，再好好看一看，到底是哪位西域的“好朋友”，非得在今日见他。
唐练紧张点头，觉得自己又度过了仕途中满是危险的一天。
诸野心情不佳，让唐练先同他一道进玄影卫，而后飞快与他交代了一下同洛志极有关的事情，让唐练在太学放课时候去见一见洛志极，将此事弄清楚，唐练不敢怠慢，急忙答应，诸野便起了身，打算再回太学一趟，将自己晚上不能赴约一事告诉谢深玄。
可唐练却又一次拦住了他。
唐练：“大人，皇上说了，让您早些进宫准备。”
诸野：“……”
诸野显然更不开心了。
可唐练丝毫未曾察觉自己这一言中究竟潜藏着多大的风险，只是想着指挥使刚刚才试探过他对于公务的想法，那此刻他更应该摆出自己心中只有公务的态度。
他说完了这句话，甚至还十分贴心地补上一句，道：“放心，大人，太学内有我在，还有小宋，谢大人不会遇到危险的！”
太优秀了。
唐练在心中给自己打满分。
既表现出了对公务的热忱，又关心了指挥使的家属，于公于私都几乎做到了极致，他相信指挥使一定会觉得开心的。
可诸野只是沉默。
唐练不知哪儿出了错，再稍想片刻，猛地又回过神来，想到了另一件事，毫不犹豫道：“大人放心，您入宫这件事，我会帮您告诉谢大人的！”
诸野：“……”
唐练：“您放心去，不会有后顾之忧的！”
诸野却觉得自己好像更担忧了。
可他没有办法，既然皇上让他早入宫准备，那他还是尽早过去比较好，玄影卫离宫中极近，此处入宫要不了多少时间，若往返太学，那就不同了，待他入宫时，只怕连天都已经黑了。
于是唐练目送心情差极的诸野离去，而后便转身赶去了太学。
他仍旧以为自己做得极好，在路上时，面上也忍不住带着笑，等到了太学，唐练熟门熟路找到谢深玄的书斋，见小宋也在其中，而太学生们显然还未下课，他便进了书斋等候。
小宋反倒是觉得有些奇怪，朝他身后看了好几眼，忍不住问：“诸大人呢？”
“有异国使臣入京，今日宫中有宫宴。”唐练道，“皇上召大人入宫伴驾去了。”
小宋：“……”
小宋也有些沉默。
唐练觉得很奇怪。
今日无论是诸野还是小宋都有些古怪，他实在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得皱起眉问小宋：“你这是——”
小宋恰好也开口询问，道：“大人入宫时……是不是很不开心？”
唐练：“啊？好像是有一点。”
唐练仔细回忆，只觉虽然以往诸野对他们也不会有过多表情，可今日显然有些不同，今日的诸野……看起来好像更阴沉一些，他想问小宋为何如此，小宋却只是深深叹气，道：“有些心疼皇上。”
唐练：“？”
小宋：“大概又要挨骂了。”
唐练：“？？”
唐练不明白。
小宋不肯解释，他只好自己去想，皇上让诸野入宫，见的是西域的使臣，而当年诸野在长宁军镇守边关，也是为了抵御这些异国军队犯边，在这等情况下，唐练实在很难想想诸野会与那些西域之人有什么交情。
西域使臣……旧交……皇上万般急切……而指挥使心情不佳……
唐练一僵，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事情的关键。
皇上急匆匆让指挥使进宫，该不会是为了镇场子吧？
-
谢深玄结束授课之后，让裴麟帮着他，将依旧恍惚的洛志极拽到了他的书斋内来。
他原以为诸野已经回来了，却不想在书斋内见到的，却是神情紧张的唐练，与仿佛看淡一切心情复杂的小宋。
谢深玄不由皱眉，问：“诸野呢？”
唐练听着声音，还未回首，先答道：“谢大人，指挥使他——”
他转过了头，一眼看见了谢深玄所穿的衣服。
唐练：“……”
等等，为什么谢深玄穿着和指挥使差不多的衣服。
今日见到诸野时，唐练就注意到了诸野的衣服，风格与以往不同，衣料上好，十分讲究，显然又是谢深玄送给指挥使的玩意，他没有多想，至多只是觉得谢大人的眼光不错，这衣服调得好，诸大人穿起来着实好看，可现在……现在唐练的心情不同了。
他觉得短短几日，指挥使和谢大人的故事显然已超出了他的预料，这两人好像一夜之间就有了什么了不得关系，而小宋却从未将这么了不得的八卦告诉他。
谢深玄不知唐练为何突然便闭了嘴，还皱着眉问：“他怎么了？”
唐练：“……入宫了。”
眼前之事太过震撼，唐练有些回不过神来。
谢深玄：“入宫？”
小宋代唐练解释，道：“今日宫中要宴请使臣，皇上召指挥使入宫伴驾。”
谢深玄：“……”
唐练明显看见谢深玄微微皱眉，像是有些不满，而他心中又微微一颤，更加深刻明白了诸野今日那阴沉模样的缘由。
是这样哦，原来是他单身太久不懂了啊。
怎么可以这样呢，玄影卫大多都没有媳妇，指挥使大人怎么能一个人偷偷与人缘定三生呢。
唐练莫名心酸，跟着小宋点头，喃喃道：“听说是西域使臣，当年在长宁军附近，同大人有不少交情。”
谢深玄一愣，问：“西域使臣？”
裴麟也一愣，终于有些惊讶道：“啊？诸大哥没有西域的朋友吧？”
谢深玄：“……”
谢深玄对诸野在长宁军这段过去不太了解，当时他和诸野虽然不至于彻底断了联系，可诸野在边军，他在江南，书信实在不便，诸野也不会在心中说太多同边军有关的事情，甚至连几次听闻诸野受了伤，也是自父亲写给母亲的家信中知晓的。
如今诸野不在此处，而这儿又有诸野在玄影卫朝夕共处的同僚，以及对诸野在长宁军中之事极为了解的裴麟……这不就是他了解诸野这些年的好机会吗！
谢深玄清了清嗓子，先看向裴麟，温和询问：“你说他没有西域的朋友？”
裴麟十分自觉改口，道：“哦，我是觉得，诸大哥应该没有朋友。”
唐练：“……”
小宋：“……”
谢深玄也被裴麟这句话呛得一顿，不由轻咳一声，道：“他和我说过，你的兄长——”
裴麟：“害，我哥嘛，看见个人就喜欢说那是他朋友。”
谢深玄：“……”
裴麟：“诸大哥平常和他都不说话，那算什么朋友啊。”
谢深玄：“那你——”
裴麟：“我不敢。”
谢深玄又转头看向唐练，说：“唐大人……”
唐练毫不犹豫摇头，道：“我与诸大人仅是略微有一些私交，在诸大人眼中，我应当算不上是他的好友。”
谢深玄：“……”
谢深玄皱起眉，忍不住想，这诸野到底怎么回事，人缘怎么这么差。
不过还好，哪怕诸野并无其他好友，却好歹还有他。
谢深玄咳嗽一声，自信说道：“还好。”
几人不由看向了他。
谢深玄毫不犹豫道：“我还能算得上是他的朋友。”
小宋惊讶：“啊？”
唐练明显一愣：“这不算吧。”
向来最快的裴麟毫不犹豫大声开口，道：“先生，你算什么诸大哥的朋友啊！”
谢深玄：“……”
裴麟：“谁是诸大哥的朋友，你也不可能是他的朋友啊！”
谢深玄：“……”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