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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CH.15

作者:童柯字数:5484更新:2022-10-26 17:31

口琴是时庭送他的。

父母刚刚离世的时候,时庭自己还是个大男孩,但他像是一下子长大了,承担起长兄的责任。

他接手了曾经母亲做的事,半夜开门进来,给总是踢被子的弟弟盖上。

当时庭摸到沾湿了的枕头,察觉弟弟的异样,一开灯就看到一双红肿的兔子眼,为了忍住哽噎而浑身发颤的时游。

放声大哭是因为备受宠爱,无声忍耐,是因为会无限包容自己的人离开了。

在父母的葬礼上,时游始终没哭,安静地陪着时庭将葬礼完成。

时庭摸了下弟弟的头顶:“还有哥哥在。”

他给时游擦了擦重新落下的泪,拿出一个口风琴给他吹了起来。

但时庭是真的没音乐细胞,吹得巨难听,可在这奇奇怪怪的曲调中,时游还是进入了梦乡。

睡着前,时游就在心里暗暗想着,长大后我想学音乐,至少让哥哥知道,他的音乐就是小学鸡的水平。

听着这首前所未有的曲调,港口上的人鱼们麻木的脸渐渐有了一丝变化。

人鱼的精神海出生时是蓝色的,但由于种族天性,他们内心是多愁善感的,一旦长期压抑,精神海就会被污染。

只要唱歌就可以缓解这种污染,可他们唱歌是根据心情的,心情好的歌声能治愈精神海,一旦悲伤,反而会让污染加重。

为了不再恶化,很多人鱼都开始不唱歌,越不唱,越发产生新的污染,形成了无解的恶性循环。

现在时游吹的,是他在父母去世后,第一次谱的曲子,谱完后,他就把这首曲子束之高阁,它没有名字。

当时游看到那个眼中没有一滴泪,却高声歌唱的女孩,就将这首曲子重新吹了出来。只是前调是根据女孩的调子,后面再衔接上自己的,所以整首曲子呈现了先抑后扬的效果,让听到的人的心也有了先沉抑,再豁然开朗的起伏变化。

广场上的人鱼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跟随远处那辆小破车,小破车沿着马路缓慢行驶,离港口还有些距离,看不清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但这是从未见过的乐器,从未听过的曲调,还有曲子中蕴含着的蓬勃生机,都让他们无法自抑地向往。

人鱼是对乐理极其擅长的种族,没一会儿,开始有人鱼跟随着曲调歌唱,越来越多的人鱼加入,美妙的歌喉随着伴奏,扩散开来。

路上的车一辆辆停了下来,驻足聆听,他们安静地听着。

已经有多久没听到同类的歌声了?好像很久很久了。

有的车主开始边哭边笑,也跟着唱了起来,像是为逝去的人鱼唱的离别哀歌。

这片中心区,充满了动听的悠扬合唱,影响着越来越多的人鱼。

没人注意到,他们的精神海,被污染的暗点正在减少。

直到小破车驶离,广场上的歌声才渐渐停歇。

看到那辆远离的小破车,小女孩重新唱起了新的曲调。

虽然语言不通,时游却听出了里面感谢的意思。

他忍不住微笑起来,望着港口外的碧海蓝天,心情也畅快了许多,人鱼真是可爱的生物啊。

离港口越来越远,时游也依旧能听到那悠扬的歌唱伴随着他。

女孩望着马路尽头已经看不到的小破车,眼中的泪水盈满眼眶,终于放声大哭。

其中一个麻木收尸的人鱼发现一块炸弹碎片,这碎片上有一串被炸掉一半的型号编码。

他立刻将它送到警察那儿,警察的神情为止一震!

一旦能破解型号就能追根溯源到它的生产商,然后再根据购买者来缩小嫌犯范围,这是巨大的发现!

整个港口,人鱼们的精神面貌出现变化。

他们无从得知那位吹奏乐曲的人是谁,但这里的人鱼至少脸上的麻木神情不再,一颗名为希望的种子在他们心底发芽。

*

时游发现烈福只要一到红灯,就会时不时回头盯着自己手上的口琴看。

对于这个从来没见过,还是如此轻巧的乐器,烈福感到很新奇,为什么只是两块铁片就可以发出这么美妙的声音?

当然,更让他好奇的是,时游吹的曲子,实在太好听了。

具体要怎么形容他也说不出来,就是听了让人心情非常舒畅,反正没听过,像是天外的神明乐章。

他们人鱼崇尚自然,通俗点讲,就是想唱什么唱什么,没有固定曲调,因为无论什么被他们唱出来都很好听。

像时游这样自己谱曲,然后再演奏出来,至少在这个国度是很罕见的。

时游看出他的好奇,晃了晃口琴,意思是:你要不要看?

烈福其实一直挺怕绷带怪的,因为恐怖片里都这么演,可为什么当人类变成这样,还歪着头问他的时候,他只觉得快被萌出血了。

烈福接过口琴,又小心地查看,生怕把口琴给摔了。

对着时游,他几次来来回回地张口,想说又迫于自身的交际困难症,难以开口。

他从刚才就一直在酝酿情绪,他是语言与文献专业的,研究的都是古代人鱼的语言,偶尔也能看到一点古代人类相关的文献。

虽然人类的语言资料被当初那群研究出翻译机的学者们全部销毁了,但还是有几句简单的日常用语流传下来。

其中几个句子,他练了好长时间。

可烈福只要一看到时游,还是无法遏制加速的心跳。

直到将口琴还给人类,还是没将那句人类语言的【谢谢】给说出口。

不过很快他也没时间烦恼交流的问题,一道不合时宜的“咕噜噜”声传来,

烈福低头:嗯?我不饿啊。

时游尴尬地捂着肚子,别看了,是我。

时游的脸上染了些许红晕,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时游在医院挂的是营养袋,这是医生们为了让人类适应这座城市的沙漠干旱气候,用来给肠胃过度的。这是古早配方,还好以前也有人类降临在人鱼大陆,才一直流传下来了。

一般输液后,时游一整天也感觉不出饥饿,就是对于喜爱美食的他来说,有点乏味而已。

掐指一算,他已经连续一晚上,加早上没吃饭了。

不饿才是要升仙了。

时游心里是不想再麻烦奶茶大汉的,但形势不允许。

他捂了下烧红的双颊,既然都厚着脸皮蹭车了,现在就干脆破罐破摔了,他边唾弃自己,边眨巴着眼望着烈福。

时游,你可以的,不就是再蹭顿饭吗!

其实根本不需要时游出卖色相,烈福已经急得团团转了,人类肚子饿了该怎么办,当然是去买吃的啊!

烈福二话不说将车飞飚到最近的大型超市。

可一到停车场就犯了难,烈福本想一个人下车,快速买了就回来,这样比较安全。

但,前方有两个警卫举着大大的警告牌,奇怪的是,有的车子直接能过去,有的车子却要排查。

烈福做贼心虚,他后车座还有国宝啊,这是分分钟上刑事新闻的节奏!

他是选择坦白从宽,还是蒙混过关?

可,可人类饿了啊!

我选3,先给人类填饱肚子!

烈福脸上的汗不断下落,他急中生智,从储物柜取出了一顶棕色假发,一副墨镜,加上一件旧外套,示意人类赶紧换上。

没错,时游现在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

要说烈福回到学校后,学校的同学自从知道他就是那个被误会劫走表演者的人鱼,纷纷对他另眼相看。看不出来,你勇气可嘉啊!

话剧社向他抛出了橄榄枝,觉得他很有表演天赋,这假发就是那边给的。

虽然烈福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表演天赋,但现在他万分感谢话剧社的慷慨。

时游拿着这些变装物品,有点茫然。

他和人鱼好像也没差别啊,至少外表上。

是通过什么能直接发现他是人类的?

需要变装,就说明一定是一眼能够看出来的差别。

时游福至心灵,一路上,他好像从没见过黑发黑眼的人鱼。

所以……是颜色?

时游边分析,边换上夹克外套,将假发套到头上,又戴上了墨镜。

墨镜一戴,谁都不爱,一个标准的木乃伊酷哥,新鲜出炉了!

前方的悬浮车一辆辆开走,终于轮到他们了!

烈福开过去,心里祈祷着让他们能够直接过去,但其中一个警卫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并向着他们的车,一步步走来。

烈福的心,剧烈狂蹦。

*

再过一刻钟,星舰即将降落夏沙城港口。

星舰上的众将领已经收到最新消息,夏沙城昨晚下了蓝光雨,蓝光雨意味着什么,没有人鱼会不清楚。

他们的心情异常沉重,直到看到发出调任命令的陛下,才收敛了几分情绪,为接下来处理港口,以及人类踪迹的重大事件做准备。

唐洛边了解港口的出入动向,确保不放出任何一只蝙蝠,又暗中让人调查这次因为消息延误而经手的部门,从中挖出潜藏出隐藏在帝国多年的间谍。

这些间谍平时藏匿得太深,要找到破绽必须等时机。

现在时机来了,为了得到人类,这群吸血蝙蝠无所不用其极,从中也方便了他找个别藏得深的。

唐洛知道人类这会儿八成已经被血族劫走,血族没把握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地造势。

唐洛也能预想到待会到了夏沙城,他将面对的是民众山呼海啸的质问。

但唐洛心里,怀抱着的,是一丝微渺的希望。

只要人类还没出这片大陆,他会倾尽全力将人类留下!

星舰上的所有人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唐洛又吩咐事务官:“继续和夏沙城医院保持联系,有任何医护醒来,直接与我联系。”

到目前为止,所有陷入昏迷的医护还没苏醒。

星舰降落,众将领已经做好了出了星舰后,会是一片愁云惨淡的景象。

夏沙城是全国排名前三自杀率最高的城邦,因为长达千年被海盗掠夺,被帝国无视,这里的人们对生活总是充满了悲观。

阿加看向以陛下为首的众人,在唐洛点头后,将舱门打开。

光芒大盛,唐洛迎着烈日率先走下阶梯后,随后再是将领们,然后,他们的神情定格了!

他们想象中的凋敝画面没有出现,这里虽然依旧哀伤,但至少没有麻木绝望。现场井然有序,每个人都在认真做着自己的事,警员们也在积极和刚救出来的伤患家属沟通。

这发展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但这样的画面,无疑让众人忍不住温暖了起来,心里开出了向阳的花。

正在他们往下走时,一通星讯直接连通唐洛的私人号码。

唐洛接起,是医院方刚刚苏醒的护士,这是唐洛的要求,没了中间商赚时差,他才能以最快速度抢夺宝贵的时间。

唐洛直接问了人类消失前一个小时左右的情况,护士大致描述了一下,只记得突然晕过去了,后面就人事不知。

至于唐洛问的时游的长相,这是连血族都不知道的事情,准确的说,除了人类他自己没人知道。

绑绷带前人类就破相的厉害,只能隐约感觉五官深邃,很英俊。

唐洛:“所以,人类在你们昏迷前,还是绑着绷带的?”

得到肯定答复后,唐洛眼睛微微一亮,他又问了那位叫沃尔的医生的情况,已经被扣押起来,只是还没醒。

唐洛吩咐了几句后,面对众将迫不及待的目光,道:“距离人类失踪到现在,还没到24小时。根据港口最新的汇报,暂时没有血族离开的迹象,但也不排除他们早已提前逃走。可如果血族没成功,人类无法在短时间内出城。也就是,人类还有两成可能——还在夏沙城!”

唐洛一锤定音,众将振奋极了,如果血族没成功,他们说不定能赶在血族之前!

“两成怎么了,就是半成都要赌一把啊!”

“如果血族的速度不够快,那就是我们的主场了!”

“陛下,我们应该怎么找人类?”

“如果要动员全城的警员和预备队,只能下通缉令,但……”

对方是人类,人类那么脆弱,会不会被那么大的阵仗给吓到?

可他们眼下,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好像是…没有。

而且血族哪有那么容易让他们追回人类?

他们一看唐洛依旧平淡的模样,众将又冷静下来,他们高兴的太早了。

唐洛的眼睛微眯,精光一闪而逝。

“那就……全城通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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